中饭很快就吃完了,天工社团的学生们端着盘子站了起来。
下午,他们有课的继续上课,没课的准备去帽儿胡同继续干活。
苏进一边跟贺家说话,一边站起,突然电话再次响起。
贺家随手把他的盘子接过去,示意了一下。
苏进微笑着向他点点头,接起电话。电话刚刚接通,对面一个声音立刻炮仗一样响了起来:“喂,你小子把我们师徒当啥了?两天都不见人了!”
苏进无奈地道:“张前辈,您知道的,周末是社团活动的时间,我当然没办法过去……”
“我不管!”张万生蛮不讲理,“说好了你主修,别想骗我师徒来帮你干活!还不赶紧过来!”
上个星期,苏进的空闲时间大部分都耗在了九鼎古玩行二层的工作室里, 一直在跟张万生师徒俩一起修复密室里的那些文物。
周末两天他忙于社团活动,也是承恩公府的改建方案,当然没时间过去故宫古玩街了。张万生应该是知道的,为什么突然又会打电话过来,说这样的话?
苏进想了想,哄了张万生两句,挂了电话,对学生们说:“该做的事情你们都清楚,我就不多说了。争取这个星期内, 把前期的细节准备工作都做好。贺家,你那边你看着安排吧,凡事不用太急。”
一一交待过后,他匆匆离开学校,往故宫古玩街那边去了。
进入九鼎拍卖行, 他随意往前台看了一眼,只见萧掌柜坐在柜台后面,两眼正有些发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位萧掌柜见多识广,连苏进也有点佩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这个表情?
苏进微微有些好奇,不过没过去问,匆匆上了楼。
刚一上楼,他就觉得眼前一暗,接着,一股刺鼻却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里面。
一瞬间,苏进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停下脚步,抬起了头。
这一看,他也震惊了。
九鼎古玩行二层是一间比较专业的文物修复用工作室,一共有两面纸墙,是用来裱糊书画的。
现在,这里又多了两面纸墙,把窗外照进来的光挡了一部分,让工作室里显得比以前昏暗一些。
周五苏进离开的时候,他们刚完成了一批五幅书画,全部装裱修复完毕,移到了一边。那时候,纸墙上空空荡荡,一件文物也没留。
而现在,这一共四面纸墙上,全部贴满了书画,大大小小,一共十二幅。
这十二幅书画文物里,六幅书法,六幅中国画,全部都是出自承恩公府密室。
它们曾经破损污糟,由于保存环境太过恶劣,其中大部分的霉变、腐蚀、变形现象非常严重,有些画幅甚至有些不辨原样了。
而现在,它们全部都变了个模样。那一件件珍贵的书画,紧紧地贴在墙壁上,整洁平滑, 墨色疏淡有致,画面自然,毫无疑问,每一幅,都达到了书画修复的极高标准。
这样十二幅修复后的作品摆在一起,对于苏进这样的修复师来说,效果简直惊人。
不,不光是他,苏进也猜到上来的时候,为什么会看到萧掌柜露出那样的表情了。
对于所有从事这一行的人来说,这种景象,都会带来巨大的震撼。
不过两天时间,这是谁修复的?
这一整批书画,苏进全部都检查过,心里很是有数。这种修复难度,两天十二幅,即使是他也很难办到……
过了好一会儿,苏进终于从这批作品里收回了心神。他转头一看,张万生正靠在工作台旁边,抱着手臂看着他。
老头子走了过来,扬了扬眉,问道:“怎么样?”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炫耀。
不用问也知道了,这是他的作品。甚至苏进也猜到了,他急吼吼地把自己叫过来,有一大半也是为了炫耀吧。
苏进瞥他一眼,没有吭声,走到纸墙旁边去验看那些成品,态度非常慎重。
张万生又一扬眉,更得意了。
书画这个门类,算是传承得比较好的修复门类之一。即使在他那个世界,古今书画修复技艺的差中坚力量,也不算太大,顶多就是其中一些试剂,用化学制品替代了传统试剂而已——还只是其中一部分,譬如纸张粘合剂,古代用的是浆糊,现代也没有发现比浆糊更好的替代物。
这面纸墙也是,纸墙又叫大墙,是用木条钉成格子,表面糊以纸张的一种活动墙壁。它主要是用来裱糊画心的,是书画装裱的必备工具之一。
它一样是从古传承至今,始终没发生什么变化。
书画修复是文物修复最常见、最主要的门类之一,苏进对此的经验非常丰富。只是这样看,他就能看出很多门道,甚至能看出张万生使用的一部分修复手法。
到了近处,苏进看得更加清楚。他吐了口气,在心里感叹,张万生的能力,果然非同一般!
他手法之老道、火候之熟练,不少地方连他也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