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维拱手道:“耕牧或有别,思安之心则同;蕃汉虽有异,教化之道无二。”
“相州模式,以汉人蓄养牛马,岁逐水草,乃以汉人行蕃事,而未闻有怨;”
“三路模式,与蕃人编户固区,划地耕牧,乃以蕃人行汉事,而欢歌载野。”
“此蜀国公一视同仁,因地制宜,非止不以蕃汉之术为别,且亦不以蕃汉之人为别耳。”
赵顼大悦:“卿真知治术者。”
即遣之。
韩维抵达兴州之后,苏油早已经离开,完全没有搞什么迎来送往的那套。
而等到韩维翻看了晁补之送来的仓廪档案,才知道苏油已经将三路治理成了什么样子。
听说苏油只在张麒和程岳陪伴下直接南下之后,韩维都不禁大生感慨。
三年将宁夏打造成富裕地区,开辟出近百万顷耕地和牧场,开辟出金银铜铁石油煤炭等诸多矿业基地,丝路上的金钱货物如同河水一般流淌……
而不留一亩地在自己名下,连公使钱都不取分文,无怪连曾经的敌人都要感恩戴德。
而且苏明润还有一点让人佩服的地方,就是在离任之前,一定会替接任者将仓库全部装满,将未来爆发的政绩留够,给继任者留下一个喷喷香的馍馍。
这样的人,实在是让你想不喜欢都不行。
……
汉人的丧服定制分为五等,即斩榱、齐榱、大功、小功、缌麻,这就是“五服”这个词的由来。
最轻的孝服是“缌麻”,是用稍细未染色的熟麻布做成,又称为“漂孝”。
凡为曾祖父母、族伯父母、族兄弟姐妹、未嫁族姐妹,和外姓中为表兄弟、岳父母穿孝,都用这个档次。
八公其实早在苏油五服之外,因此苏油也只能替八公服缌麻。
严格来讲,苏油这个守制,甚至是不合规矩的,大宋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但是苏油却有理由,理由来自《论语》。
《论语》记载宰予问孔子:“父母死了,服丧三年,为期太久长。”
“君子三年不习礼,礼一定会败坏;三年不奏音乐,音乐一定会荒废。旧谷已经吃完,新谷已经登场,取火用的燧木已经轮换了一遍,服丧一年就可以了。”
孔子说:“丧期不到三年就吃稻米,穿锦缎,对你来说心安吗?”
宰予说:“我能心安啊。”
孔子说:“你能心安,就那样做吧!君子服丧,吃美味不觉得香甜,听音乐不感到快乐,住在家里不觉得舒适安宁,所以他们才不那样做。”
“现在你既然觉得心安,就按照你心安的方式去做吧!”
宰予出去之后,孔子才叹息道:“宰予不仁啊!孩子生下来三年后,才能完全脱离父母的怀抱。因此三年服丧,是天下通行的丧礼。”
“宰予难道是没有从他父母那里,得到过三年怀抱之爱吗?”
这一段对话其实很有意思,以苏油来自后世的观点,会引申出很多的剖析。
宰予有宰予的道理,夫子有夫子的道理,“心安”二字,很重要。
而且孔子虽然叹息遗憾,但是也并没有强迫宰予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执行,这一点其实同样也很重要。
后世的儒家恰恰选择性地忘记了这一点,重点总是落在夫子关于“宰予不仁”的定性上,却又不是这段对话的全貌了。
不管如何分析,总之这段话里“怀抱之爱”四个字,已经能够对苏油的行为,予以足够的支持。
八公虽然不是自己的父母至亲,但是他给过自己“怀抱之爱”。
因此替他守制,虽然没有遵守《周礼》五服之丧的条文,但是其实是遵从了《周礼》的精神。
而且这是自愿的,是苏油觉得自己应该得,而不是被世俗的伦理规条和舆论所强迫的。
因此赵顼在确定这是苏油的本心之后,也不得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