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逵老于行伍,对军方这些弯弯绕门清得很,拿着指挥棒,几句话就跟赵顼分析了一个底掉:“这件事情很简单,就是刘昌祚利用苏油给他的专断之权,在强取青冈峡、溥乐城之后,掉头远离中军,攻击东边四百里外的盐州去了!”
“盐州有没有价值?当然有!因为盐州一下,第二阶段战略就只剩下宥州一地,那里西贼的兵力早已空隙,待到种谔腾出手来之后,可以轻松底定。”
“这就将第二阶段战略的完成时间,整整提前了一个月,大军可以在十一月分路合击兴灵!”
“但是刘昌祚此举明显没有与六路都经略司事先通气,盐州距离韦州、夏州皆有四百里,我军在这八百里间没有军力部署,刘昌祚的部队,一眼而知,乃是孤军深入。”
“而盐州一地,又在北面灵州,东面宥州,南面洪州,龙州的包围之中,如果夏人合军进剿,刘昌祚手里又没有新军,必定难以相抗。”
“要改变这种局面,只能命东路种谔与王中正从速解决围困中的两路西贼,然后奔袭宥州,解除盐州东面的威胁。”
“而我军中路遣最熟悉道路的王厚领定国军出溥乐城,便可以保障刘昌祚的左翼,同时还能形成对洪、龙之敌的包围,反过来断绝其逃窜兴庆的道路。”
“不过受此影响,中西路各部的军力,全都受刘昌祚的牵引,必将往东移动两百里,而最东面的李宪所部,则必须分兵镇守应理城!”
赵顼不由得摇头:“战前我曾言昌祚所言迂阔,必若不堪其任者,宜择人代之。如今看来……”
吕公著拱手道:“陛下此言臣不赞同,刘昌祚强克青冈峡、溥乐城,阵斩大将,擒监军使,中军总管以下二百二十一将,功勋不下种谔,为何厚彼而薄此?”
“出界之日,六路都经略司所降指挥,是命其择机出击,自行其是。并没有规定说克复青冈峡后,就一定要合军韦州。”
“刘昌祚此举,不管其内心想法如何,至少没有明犯军令。而从六路都经略司的事后举措来看,调整后的我军,对长城以南的扼控将更加均衡有力。”
“昌祚虽是旧军,然艰劬自任,不畏强敌,打出了我大宋军威血性!我认为当赏而不当罚。”
章惇也是知军之人:“其实苏明润所定的战略,我一直以为过于保守,如今被刘昌祚一中和,却是刚刚好。所虑者不过就几条,只要解决好了,六路如今的局面,当比原定策略更胜一筹。”
赵顼问道:“说说看。”
章惇说道:“其一就是补给修整问题,韦州的军需仰仗宁夏,银石的军需仰赖延州,现在修整的计划被延后,相应的军需的供应就得提前。”
“其二就是大军各部在行动当中,会不会被西贼钻了空子,伺机反击?”
“其三就是种谔和王中正能不能按时完成任务,进攻宥州,减轻刘昌祚的压力?”
蔡确说道:“种谔和王中正共计大军二十万,而所困西贼不过五万,应该没有问题。”
“我大军连战连胜,西贼胆落,要说如今有窥视我军调动,伺机伏击的魄力,我觉得可能性也不大,毕竟他们整合败军,却也是需要时间的。”
“这三条当中,如今看来,最难的竟然还是第一条——调集军需……”
郭逵对这些都不以为意,这些不过细枝末节,正确的战略才是胜利的基础。
一副老怀弥慰的样子,笑眯眯地说道:“因情势而利导,化不利为有利,运用之妙,临机始发。明润的用兵之道,也算是历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