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车车厢很小,一匹马拉,能坐四个人,车厢很局促。
夏日里敞着,冬日里拉上棚子避风寒。
好处就是成本低,速度还行,人多也不怕挡路。跑城东那种繁华地面,比私家宽敞的大马车还要方便。
来到汴京城这么多年,苏油对开封府街巷也非常熟悉了,指挥着车夫七拐八弯来到城东一处小巷子门口,给了车夫五十文钱:“等着,一会我们还坐这车回去。”
车夫揭下毡帽,苏油将宝钞丢到了里边,笑道:“你这倒是方便。”
车夫将帽子戴上,缩着脖子,又从袖子里取出一块饼:“我就在这里等两位老客,回程还是五十文。”
苏油领着程岳进了巷子,这巷子很狭窄,沿途都是小户,来到一处院里边有棵歪脖子树的门口,敲了敲门。
一个小女孩将门打开一条缝:“谁呀?又是来找兄长的吗?兄长不在,要是朋友就请留贴吧。”
“不在?去哪儿了?”苏油有些讶异:“这里不是夷仲兄的家吗?小妹妹怎么由你来开门?家中没有大人了?”
小女孩似乎对这问题一堆的大叔有些戒备,不过虽然后边还有一个手持宝剑,面无表情的程岳,却也是一点不怕:“大叔你有事儿吗?没有我就关门了。京中保甲森严,不要错打了主意。”
说完后退两步,从领口里摸出了一个铜哨:“这哨子一响,你们可就想走也走不掉了。”
“嘿!”苏油对这小女孩刮目相看,厉害!
赶紧解释道:“我是夷仲兄的朋友,没别的意思,上午见他在咳嗽,精神也不太好,便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认识很多医术高明的大夫。”
小女孩眼圈就红了,上下打量了苏油一下,却还是没有放下哨子:“兄长的交代,今日不巧,你们改日再来吧。”
这时门口来了一盏灯笼,过来一个年轻的士子:“小妹,家中来客人了?”
苏油扭头,那年轻士子见到苏油:“哎哟,国公大驾光临,失礼了失礼了。”
说完有赶紧躬身:“下官毕仲游,见过涪国公。”
苏油说道:“家中就你们兄妹几人?”
毕仲游有些局促:“是,兄长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今日散衙回来,身子就越见不适,请了郎中来看过,刚刚抓药去了。怠慢了国公。”
苏油说道:“你家小妹倒是机警聪慧,这么说夷仲兄在家啊?”
“是,在家呢。”毕仲游赶紧说道:“小妹,这位便是你最佩服的涪国公,怎么到了面前反而不识了?”
小女孩的大眼睛看着苏油:“你就是苏探花?”
毕仲游说道:“进门再说吧,国公真是怠慢了。”
几人进入小院,苏油扫视了一下这院子,真的不怎么样,就不由得感慨:“毕文简公后人,清简自守则罢,何至于寒薄如斯!”
兄妹三人,乃是大宋著名宰相毕士安的曾孙辈。
毕士安是西京大同人士,太祖年中得进士,一生为人正直,勤于政务,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宋人对他的评价,是方正,沉静,高雅。
平生不结党援,只记交游。
但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引重他的,是王祐,吕端;相友善的,是王旦,寇准,杨亿;他的门人,是王禹偁,陈彭年。
都是在史书上大书特书的大佬。
当年太宗为皇子选拔记室参军,有人举荐毕士安,太宗说:“我中意的正是此人。”
后来召入为翰林,有人同时与举荐了张洎,想把毕士安顶下来,太宗又说:“文采阅历,张洎或可与并驾齐驱,但是操行,可就是差远了。”
他是宋真宗的亲密战友,用宋真宗的话说,是“事朕南府、东宫以致辅相,饬躬慎行,有古人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