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靠!
再看奏报,乃是岳州太守送来的,内容和报纸刊登的差不多,也是说大苏这首词哄传江南,州中人多说大苏命舟入海,羽化登仙了。
看了奏报,苏油这才松了一口气:“都是传言不实之词,陛下不必烦恼,没有的事情。话说这都第几回了?”
第三回。
第一回是苏轼在黄州得了红眼病,一个月没有出门,过客相以为死矣。
有人告诉了当时在许昌的范镇,范镇伤心不已,痛哭一场,命儿子送金帛去吊哀。
儿子说这只是传闻啊?要不父亲你先写封信……去问问清楚再哭?
结果派仆人去一问,“子瞻发书大笑。”假的!
第二回是苏轼移东坡,城里人不知道,结果又传言苏轼死了,传到京师赵顼正在吃饭,推案而起,叹息再三,直说:“才难。”
还是侍讲蒲宗孟劝道:“日来外间似闻此语,亦未知的实。”
最后又是一个大乌龙。
结果这次又来,赵顼皱着眉头:“一而再,再而三,就怕成真啊……”
苏油将报纸和奏章放下:“陛下放心,多半是大苏这首词作性灵勃郁,的确有几分仙气,传到外州被人加以牵强附会,编造成了故事。”
“至少臣前段时间收到的家书里,大苏只说眼疾已经好了,加上劳身节食,感觉更加清健,也没提别的事情。”
赵顼又担心了:“更加清健,这不还是要……”
苏油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黄州如今也是运粮入洛的重要中转地,子瞻到任之后开荒种地,手自衣食,这是一州通判该干的事情?!”
“因此我去信切责了他,要他对运粮之事上点心,哼哼哼,‘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这是颇有怨言啊……陛下,要不再罚他一年的俸禄?”
开什么玩笑,这事情太后都被惊动了,现在只要他还活着赵顼都开心,连连摇头:“想必京中议论已然蜂起,明日朝堂上又会有波折。”
苏油笑道:“不如镇之以静,想来黄州知州徐君猷很快也会有奏章送到,甚至大苏的谢表也会代呈上来。”
“陛下,大苏到了黄州,颇近释老之学,作出这等词章,不足为怪。”
“最后两句,不过是词人的寄托而已。我就不相信他舍得下家小,美食。”
“陛下你看这首词作的上阙,明明就是喝酒喝到超过了限刻,被自家新妇关在门外还不敢叩门嘛!”
赵顼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你可算了吧,自己惧内,非要拉着别人遮掩……说起来,你家大苏可是苏家第一个勇于纳妾之人。”
说完一副鄙视苏油的神色:“其余的人嘛,呵呵呵……”
勇……勇于纳妾?
他纳妾他还有理了?!
人家苏辙侄儿如今三子两女,现在二十七娘都又怀上了,也没说纳妾!
大苏经过诗案一事,生活质量急剧下降,在徐州时招收的仆妾尽数遣散,就带上了王朝云。
就这样一大家子也有四十来人,苏油安置了不少在三畿苏家庄子上,让大苏带去黄州的人,从四十开始减少到了十来人。
大苏领着他们,在黄州东坡建了雪堂,开了六十亩地,养了牛,那架势是真要发奋自省,自食其力。
他管这个叫修行,王闰之和王朝云还由着他胡闹。
苏油却认为这是钻牛角尖,还特意去找了王珪和蔡确——我实名举报,黄州通判成天摸鱼不料理政务,你们还管不管了?
把王珪都给气笑了,通判就是知州的副署而已,人家黄州知州都没有说什么,你闹什么闹?虽然我也很讨厌大苏,但是起码的制度规矩得讲吧?
此议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