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会诊的医生有消息了吗?”他拧开瓶盖喝了口,把瓶子又丢还回去,转身往代步车的方向走。
两天时间,他们请来了全国精神科有名的医生,全部过来会诊。
他总不能让自己的姨妈躺一辈子吧?
一个植物人有什么用。
“大部分都说没办法,有几个倒是说值得冒险。”下属点点头,按照医生给的原话,汇报得很慎重,“她的脑部电活动已经处于稳定的休眠状态。如果想要她醒来,可以试试用电刺激,但是因为她现在是植物人状态,回应太弱,所以电力的强度不好控制。尹先生,您看?”
下属停下,等待他的决定。
尹枭笑了:“我听明白了。可能会电死她,对吧?”
“是。”
有危险性,这才是最为纠结的地方。
“没关系。”他已走到代步车旁,不甚在乎地耸了耸肩,脱下自己的手套扔在车后座,然后自己跳上驾驶位,“那就试试电刺激吧。反正,我这个姨妈,也喜欢‘冒险’。”
“那我让医生安排时间。尹先生,您什么时候有空?”毕竟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如果真的要用这个方法,他觉得尹枭一定得在。
可是尹枭不在乎——
“我不过去。她要是醒不过来就算了。”他正要踩下油门,突然想到一件事,转过身去拍了拍下属的肩膀,笑容得意,“对了,如果能醒过来,别忘了告诉她,她的儿子已经死了,不用再回去看了。”
说完,他踩下油门,朗笑而去……
***
当天傍晚的飞机回g市。
机舱内——
乔桑榆的心情沉重,拿捏着医院给的分析报告,几乎都不开口说话。她的脑子里,还在不停地回响着临行前医生的嘱咐:‘一定要快点找到药剂或者抑制剂,心脏的问题……谁也说不准。’
祁漠很忙。
专机连上通讯后,他便一直在打电话,提早联系安排g市的各项事宜:“……对,我一会儿到g市,有点事情需要问你,你过来一趟吧。”
挂断最后一个电话,他才转头看向乔桑榆的方向,正好撞见了她满眼的担忧。
她一直在看他。
不出声、不打扰,就这么静静地陪着。
祁漠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话机:“打给鬼头的。”
她“恩”了一声,眼底的关切始终浓郁。
祁漠了然。
他清浅一笑,放下了电话走向她,坐上她身侧的位置,往她手里看了一眼,然后又不动声色地把她手里的报告书抽离,改而用自己的手掌覆上她微凉的指骨,嗓音轻柔:“担心我?”
她自然是担心。
“医生说,你不能太累……”她担心前方未知的困难,也担心他的身体,乔桑榆喃喃地开口,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探上去,按在他心脏的位置,“后来有没有过难受的感觉?”
心功能的衰竭,一共分为四期,他随时会进入第二第三期。
“只是打几个电话而已。”祁漠失笑,根本没怎么放在眼里,低头在她的脸颊亲了亲,“倒是你,这几天晚上都没睡好,要不要补个眠?”她的黑眼圈已经很明显了。
“不用,我反正睡不着的。”乔桑榆摇摇头,笑容牵强。
她的目光有意地躲闪开来,难掩心底的心虚,她没办法告诉祁漠——她晚上不敢睡觉!因为医生说心脏大多数都是晚上出问题,有些人睡梦中说“去”就“去”了,虽然祁漠还没到那个时候……
可是她就是想守着他!
晚上醒来几次,摸一摸他的温度,听一听他的心跳,她才安心。
可是这些,她不想告诉祁漠。他不是示弱的男人,她也不是矫情的女人。
***
沉默在机舱中蔓延。
乔桑榆清了清嗓子,望着舷窗外的星星,故作无意地率先出了声:“跟我讲讲你的家人吧,你说那边在机场遇到了你的表哥,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和你的关系……以前怎么样?”
她从来不曾细问过。
就是有提到,那也是在出事之前,祁漠当时也是一语带过,并未多说。
“以前只是偶尔碰到过几次。”祁漠笑了笑,事已至此,既然她也问了,他便没打算继续隐瞒,“表哥以前叫李潇,从小就很独立,听说十几岁就会做生意了。我爸看着眼馋,就把我送到了国外去锻炼,好像那段时间,姨父也送他出国了,但是他家条件没我们那么好,他在外面吃了很多苦……”
那时候的“家庭教育”,更像是一场比拼:上一辈的兄弟姐妹之间,都希望自己的子女更有出息,对孩子本身的成长,考虑得很少。
“……他20岁回来后,就像彻底变了个人,变成长辈很欣赏的那种类型。”祁漠无奈地耸了耸肩,唇角略过一丝自嘲,“我那时候正忙着被家里送来送去‘锻炼’,他经历了什么,我完全不清楚。”
这些陈年往事,这几天在他脑海中过滤了无数遍,由于原先的感慨怀念,到震惊愤怒,最后变成现在……彻底的麻木。
他像是说着别人的事,其中再无亲情的感觉。
乔桑榆蹙着眉,听得入神。
祁漠反倒是更有兴趣把玩着她的手指,指尖摩挲着她戴在手上的戒指:“……我会补给你。”
“什么?”乔桑榆愣了一下,目光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才转为了然——
他说的是求婚。
“我不……”她抬头,正想再度强调自己不注重形式,他却突然低头,双唇覆上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