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羽甜在车子停下的那一刻就解了安全带,神色淡淡的开口:“我想下去走走,你不用跟来。”
其实她不说,华慕言也不会下车,在以前的聊天中就得知她喜欢大海。她之所以会临时取消在海边的婚礼,不过是因为她不想用“谷灵安”的身份名字。
而他不是瞎子,自然看出中午沈其宣出现之后,真相大白下她的情绪有多么的不对。但那是必然,那个伪君子的面具必须让她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他不后悔。
倚在车门上,华慕言看到那个脱掉了高跟鞋的背影,嬛嬛一袅楚宫腰,她看上去仿佛一阵稍微大点的风就能吹折,可是她的性子又那么坚韧。
好像在得知她沈其宣那个世界上她仅剩的亲人要杀她,她就一直情绪淡淡,除了一开始的崩溃以外。
华慕言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人总喜欢嘻嘻哈哈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其实只是不善于脆弱给别人看罢了。在那些人眼底,想必眼泪,一定是在最不能控制的情况下才会落下。
脚下的细沙还有些烫,谈羽甜深吸一口气,让海风的咸涩驱走眼底的热意。
她走了好久,脚底的痒意带着湿润传来,她突然想起半个多月前,华慕言带她来这里的时候,还是她姨妈在身,因为那天的早上两人闹了不愉快。
不顾身上还穿着紧致束身的旗袍,谈羽甜找了个地方坐下。
不远处就是深邃浪追浪的大海,此时正值正午,有几排海鸥群起而过。晴空如洗,几点白色就像是无意间略过天际的精灵。
谈羽甜躺下,抬手遮住了阳光,眯着眼睛看着碧蓝的天空,那抹蓝色不知觉就腾升起了一抹雾气。
怎么说……
大海给她的感觉神秘却又亲昵如同亲人一样,海边就像是在家,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宣泄一下情绪。可忌惮着华慕言还在不远处,她只能摊开手指捂住脸。
温热的液体就那样从指间中涌出来,她好痛。可不知道哪里痛,朝夕之间失去了所有自己拥有的,明明之前也没有多少拥有感,可是谁知道在真正是失去的时候,心脏会那么空。
沈家之于她,真的没有她一直反复告诉自己“报恩”那么简单,她虽然从来没有设想过嫁给沈其宣,然而***遗愿却让她阴差阳错真的嫁给了沈其宣真正的成了沈家的一份子。
她和沈其宣几乎可以算是从小长大,她的糗态所有的小脾气他都看在眼底,却也纵容着。
现在想起以前,那些个安静的午后,鸟叫蝉鸣,笑意朗朗。
怎么、怎么一夕之间,就天翻地覆了呢?她都没有机会亲自和沈其宣说会儿话,那憎恨的眼神,那奚落愤怒的语气。
原来都是她理解错么?
千万保单,买凶杀人……这一切的一切竟然都是早有安排,循迹回忆,想必那个时候沈氏已经有了不可弥补的经济漏洞,所以沈其宣才会瞒着长辈,然后一脸心甘情愿的娶她。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个时候沈其宣似乎还有一个相处不错的女朋友。
想这些还做什么呢?喉间就像是吞了沙子一样干涩疼痛,她发不出声响,浑身轻颤着发泄情绪。
而华慕言也就真的没有下车,他看着几乎化作一个小红点在沙滩上的女人,一言不发。不知多久,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言,你在哪?”是秦莫深。
“什么事?”华慕言不答反问,下意识又看了眼女人的身影。
“阿姨叔叔和谷家二老找你商量忆锦的事,在华家老宅子。”秦莫深晓得这件事对于华慕言来说的重要性,所以哪怕知道他和谈羽甜在一起,也依然打了个这个电话。
华慕言顿了一下,“我马上回来。”
挂掉电话,华慕言下了车走向谈羽甜,出于尊重,在离她几步开外停了下来,“我有事要回去一趟,你……”
“你先回吧,我等等。”听着男人没有起伏的话,谈羽甜出口的回答带了点不能掩饰的鼻音。
华慕言带她来这里,本来也是让她来宣泄情绪的,何况这会儿也还早,于是不再强迫,只是道:“我那边结束就来找你。”如果他们问起她的去向,他会解释。
谈羽甜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转身后的男人脚步没有停顿,甚至带了一点急迫的意味。
车子启动的声音透过咸咸的海风远远传来,谈羽甜转身,看着阳光下金银璀璨的沙滩上男人来去的脚印。
一阵风吹过,轻沙覆盖,不一会儿就掩去了所有痕迹。
大海面前,所有的存在都是那么的几不可见。就如同一个人在那么冗长的生命中,是多么渺小。所以,沈家,沈其宣,童奶奶,沈爸沈妈,华慕言,秦莫深……这些人都只是生命中的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