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怕这个男人,明明看着白净斯文漂亮得不像话,可他就是怕他。这人比起他父亲连文雄来更令人胆寒,或许是因为年轻的缘故,萧岩总觉得他一伸手就能捏死自己似的。
他摸了摸脖子,觉得今天恐怕在劫难逃。
对于江承宗的问题,他没敢直接说透,只含糊回了一句:“送到一个度假村去了。”
“什么名字?”
“这个我真不知道。其实连先生只让我把人找来,本来我是要送到s市的,结果半道上有人过来接手了,说要送到云城去。我就是个找人的,人找到交了货我就不管了。问多了对我没好处,您说是不是?”
这当然是扯谎,但萧岩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拍连文雄儿子马屁没什么,但不能把他老人家一锅全端了。话说一半留一半,将来求情的时候也能有点资本。毕竟两头都得罪不起,他夹在中间实在为难。
江承宗一时没说话,似乎是在分析萧岩的话。他跟父亲相处的时间不长,他的为人处事他并不是太了解。萧岩说的有可能是假话,但也有可能是真的。位高权重的人做事情谨慎的不少,如果父亲不想让这姓萧的插手太深,另外派人接手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真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跟你接头的人是谁。别跟说这个都不知道。”
萧岩心里暗暗叫苦,只能现编一个:“是个男的,年纪嘛跟我差不多。我不知道他的真名,只管他叫阿东。人是他带走的,说带去云城的也是他。搞不好他是蒙我的也说不准,毕竟连先生的心思我们也猜不准嘛。”
江承宗迅速在大脑里搜寻阿东这个名字,握着棍子的手不自觉地就松开了几分。因为一时失神,他竟没留意到萧岩不知何时也挪到了根木棍旁边,抄起来就往他脑袋上砸。
江承宗一个闪身避了开去,对方打了一下扔下棍子拔腿就跑,直接蹿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江承宗也扔了棍子去追,一刻也没让人离开自己的视线。萧岩是个逃跑高手,溜得跟泥鳅似的,这里的巷子他本来就熟,江承宗虽紧咬不放,却始终没办法追上他将他制有。
萧岩跑了一会儿决定抛弃小路往大路跑。大路上人多车多,比小巷更容易跑掉。关键是巷子里杂物太多,一个不留神被绊倒,那今天小命就算完了。
敢动手打连文雄的儿子,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让人砍的。
巷子外头连着条繁华的商业街,这个时候人渐渐少了但车依旧很多。萧岩一个劲儿地埋头跑,身体钻过两辆停在路边的面包车时,视线一时受阻,没看清迎面而来的一辆汽车。对方见蹿出个人来使劲摁喇叭,萧岩只听耳朵里一连串响声,想躲却已经晚了。
江承宗追过来的时候只看到萧岩让辆车直直地撞了出去,身体在半空中划了道弧线,重重摔在了地上。他的四肢不停地微微抽搐着,有血从嘴里汩汩流出。
撞人的司机吓得不轻,赶紧从车上下来查看情况。江承宗也同时上前,穿过人群跑到萧岩面前,对想要扶他起来的司机喝道:“别动他,打电话叫救护车。”
现场一片混乱,看热闹的人挤得满满当当。大概几分钟后,救护车和警车同时赶到,萧岩被医护人员抬上了车,警察则留在现场维持秩序。
江承宗作为目击者也给警方留了份口供,然后转身取了自己的车,也跟着救护车去了附近的大医院。萧岩直接被送进手术室,江承宗则等在门口一时没有离开。
他仔细分析了当时那辆车的车速,如果运气好的话萧岩可能不会死,但会不会残疾不好说。这难道就叫报应吗?他随便把温荣光从天津强行带到s市,这本就是犯法的事儿。为了寻找温荣光他去找了他,于是才引发了今天这场车祸。
就像冥冥之中事事都有定数一样,最后的果追根溯源,根子竟还是出在他自己身上了。江承宗望着手术室的大门,一时有些感慨。
他掏出手机给温婉打了个电话,没说萧岩撞车的事情,只说自己有事要忙,让她不用等着赶紧睡觉。温婉现在肚子里又有了一个,整天困得不行不够睡,接了电话被子一裹,三两分钟就呼吸平稳进入深度睡眠了。
江承宗在手术室外一等就是几个小时,最后萧岩绑了满身的绷带被推出来的时候,已快天亮时分。医生和他说了大致的情况,命是保住了,但因为大脑受到强烈的撞击,能不能苏醒一时说不准。
“……大脑或许会有局部的损伤,也可能影响到将来的正常生活。”
警察也过来调查过,那个撞人的司机一口咬定是这人突然自己冲到马路上来的,和他没有关系。不少目击者也证实了他的说法。至于江承宗,没人知道他和萧岩有过追逐,他也不会主动和人说。年纪大了,似乎心也变了,他也不再是从前那个为了维护正义不管不顾的年轻人。
就像他不会向警方告发自己的父亲找人软禁温荣光一样,他同样不会把萧岩的车祸往自己身上揽。水至清则无鱼,自从进了连家看多了肮脏事后,江承宗觉得自己的接受度已是越来越高。
原来这事上根本没有十分十美的事情,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自私的人。
安顿好萧岩后江承宗离开医院,却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电视台的办公室,靠在椅子里眯了几个小时。早上台里的人陆续来上班时,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江主播,全都吓得不轻。
徐朗一把抓住他:“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早就来了?”
说着他探头看看办公室:“你丫的不会昨晚就睡这里吧?怎么了,跟温婉吵架了,被人赶出来了?不对啊,赶出来你也有地方去,干嘛来这里。”
“这里安静,我想想清楚点事情。我这就走。”
徐朗却不放开他,反而把他推进了办公室,然后重重关上门。如果不是两人相识多年,别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会起点歪心思。做媒体的人收受度都广,更何况还是江承宗这种长相妖孽男女通吃的主儿。
门一关上江承宗就挑挑眉:“怎么,有话要说?”
“嗯,就是想问问你,晚间新闻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不干了,徐朗我不跟你打马虎眼,我确实不想干了。当初干这个活也是一时堵气,现在心里的气顺了,也就没必要干了。”
徐朗郁闷地呲牙咧嘴:“您老既然不打算长干,当初干嘛来淌这趟浑水。你知道观众的心理预期抬上去了,再让他们降下来有多费劲儿。他们现在看惯帅哥美女了,换别人他们不买账。你这不是坑我嘛。”
“我干的这段日子,你绩效奖也拿了不少吧。徐朗,得了便宜就不要再卖乖。”
徐朗一时语塞,片刻后抓抓脑袋:“你当初发的哪门疯啊,好好的记者不当跑来播新闻。现在活活害死兄弟我。”
江承宗微笑不语,心里却在想当初为什么做这个决定。其实还是虚荣心在作祟吧。他自始至终也接受不了温婉为了钱抛弃了他和另外的男人好了。所以那时候才想要上电视露个脸,让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知道,自己早已不是从前那个除的脸蛋一无是处的男人了。
他发达了有钱了,也可以给她想要的生活了。现在想想还真挺幼稚的。一时冲动做下的决定果然不能长久,当生活归于平静目的也达到后,他再不愿意每晚坐在镁光灯光任人欣赏了。
他现在只想回归家庭,当一个称职的丈夫和父亲。
徐朗却还不死心,依旧在那里撺掇他:“你从前是不喜欢跟隋忻搭档炒绯闻,现在她进去了,你也没有后顾之忧了,还有什么可纠结的呢?”
“我想陪陪家人,晚间新闻太占时间,我不希望我的老婆孩子每天吃晚饭的时候只能在电视里看到我。”
“那这样,”徐朗想了想让步道,“不如你改播午间新闻,就是播早间的也成啊。就是别说走就走。少了隋忻已经是少了一条左膀,你这右臂说走就走,我们日子都不好过啊。”
“午间新闻不归你管啊。”
“没关系,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你这话说得也有道理,我这成天的也没时间跟老婆孩子吃晚饭,索性咱俩都去午间新闻得了,这晚上七点的黄金档,谁爱干谁干吧。”
“让我想想。”江承宗没把话说死,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两天我有点事儿,肯定不能上新闻,先缓缓吧。”
“你又有什么事儿?”
“我大概得去找趟我们的老同学。”
“老同学,谁啊?”
江承宗沉默片刻,吐出两个字:“廖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