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是说,既然相看两相厌,不如就此分了吧!因木槿受夫家冷落,萧寻早已不满,只是碍于夏后,一直不好说出口罢了,若朕提出,他绝对双手赞成。”
许知言回头看向他,眸光清明如镜,“和离之后,朕便顺你心意,替你另择个绝色太子妃。萧氏血统不错,除了木槿这个抱养的,容貌大多挺出色。听闻太子萧以靖还有两个没出嫁的妹妹,虽未见过,但萧以靖生得很好,他兄弟孟绯期的模样你也亲见的,想来他们同父异母的妹妹也不会差到哪里。若议亲顺利,大约明年春天便能给你娶回个极美的太子妃。”
许思颜差点一口气没能上来,“那……那木槿呢?”
许知言道:“自然也不能亏待她。除了她带来的嫁妆,朕另外再给她添一份,和木槿一起送回蜀国去,让萧寻趁她年少,赶紧替她寻个俊秀温柔的如意郎君。她的身体强健,快的话一二年间便抱上娃娃了!”
许思颜几乎信不过自己的耳朵,“父皇,别开玩笑了!她是太子妃,不是寻常女人!”
木槿另嫁,还跟别的男人生个娃娃……
如果不是他听错了,必是他父亲疯了堕!
许知言却脸色一冷,“她是太子妃,也是寻常女人。如果你不能好好待她,朕绝不会误了她的终身!”
许思颜苦笑道:“谁说我没好好待她了?”
“好好待她,便是为一个侍妾跟她大打出手,让她惊,让她气,让她受上一脚,失去她的第一个孩子?”
“……”
眼见许知言推门欲出,许思颜慌忙冲上前,竟忙乱得连带倒两张凳子,方才赶到许知言跟前拦住,待要说话,却觉喉嗓间已被哽住,用力吞咽两下,终于自觉能开口了,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眼睫渐渐地湿了。
许知言瞧着眼前比自己还要高挑些的独子,心下阵阵酸涩。
他没有再坚持去开门,反退了一步,向来沉凝的嗓音已然沙哑,“颜儿,并非两情相悦便能一世厮守。当年朕和你母亲那样深的情分,却还是错过了她,成为毕生憾事,每每想起那些年的经历,只觉天意弄人。可你们不一样。你们名分已定,若你们自己打定主意白头偕老,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人拦得住。可若你执意重蹈为父覆辙,又或者,你觉得你会找到比木槿更合适的,也只得随你。”
许思颜头脑一片混乱,但千头万绪间,某个愿望却格外地清晰而明确。
他跪地,一字一字道:“父皇,没有人比木槿更合适。我要的,就是她。”
最后几个字,已是斩钉截铁。
许知言淡淡道:“你要的是她,但朕着实疑心,她要的,还是不是你。既然疑心她心里可能还有别人,你该做的是把她往自己身边拉,而不是把她往外推。”
许思颜叹道:“我没把她往外推,从来没有……”
“真的吗?”
“真的,只是……”
许思颜忽想起昨晚自己不动声色的冷淡,不由顿住。
他的心意很明确,即便疑心她那夜真曾与萧以靖有私,气她怒她,却绝对舍不了她。
哪怕她总是想着离去,哪怕她未必有她表现出的那样喜欢他,哪怕她心中另有良人,他只是她不得已时的退而求其次……
可他不能无视心中芥蒂,的确有了疏离的念头。
无论作为夫婿,还是作为一国太子,他都不能容忍自己陷得更深,——在她并不专一的前提下。
而她显然发觉了,却和他同样的骄傲,同样的不动声色,只在一转头便去追寻让他疏离的缘由。
许知言已道:“你向来不是省油的灯;木槿也太有主见,这性子的确也犟得厉害,应该更适合待他温厚宽容的男子。所谓两强相遇,必有一伤。才好了两三个月,正该蜜里调油的时候,便能闹成这样,这以后的日子,哪里还过得下去?还是早些放手的好!”
许思颜忽站起身,高声道:“我不放手!”
他迎向许知言的目光,“我要的女人,无论何时我都不会放手!也请父皇不要阻拦,我会处置好和木槿的事!”
许知言神色微一恍惚,“好,朕不拦你。但若木槿一心求去,朕也不会拦她。她回蜀国另嫁他人,朕也会像嫁自己女儿一般,送她丰富妆资,也不枉她
孝顺朕这许久。”
许思颜握拳,然后冷笑,“另嫁他人?做梦!别说她去蜀国,便是她奔天涯海角,我也会把她揪回来,困也困她一世!”
铿锵有力的话语响在耳边,许知言心头剧震,不觉向爱子凝眸,半晌才道:“好,好……”
他再未说一字,转头便拉开门步出,脚下竟微有踉跄。
太子少了几分父辈的瞻前顾后,多了几分年轻人的任性豪情,谁也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许知言忽然想起,若他当年有许思颜如今的魄力和勇气,也将他心爱的女子困上一生一世,纵然她有怨言,也未必会恨他,他却可免了这半世孤寂了吧?
可惜他到底做不到。
只因他是许知言,早已习惯了孤单和隐忍的许知言。
耳边有女子明媚的笑容和清脆的轻笑恍惚飘过,他的脚下便似也有些飘,连叹息都已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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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中取静的精致宅院里,池馆如画,残荷零落。
书卷蓦地落地,又被质若冰雪的修长手指捡起。
宽大的玉白袖子随着他的动作拂到地间,再抬起时,已有些微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