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兀术冷笑一声:“刘豫,事到如今,你还不知罪过?你二十万大军和岳家军混战,几乎全军覆没,劳民伤财,弄得两河鸡犬不宁,人怨沸腾,你还有何话可说?”
刘豫跪在地上,头上滚出豆大的汗珠,只不停叩头:“还请四太子看在自家昔日殷勤侍奉的份上,开恩……”
金兀术掳了花溶和小陆文龙后,曾躲在刘豫的势力范围内,得到刘麟的殷勤伺候,并送了他一大车古玩字画。但也因为刘麟作战不利,导致岳鹏举率18骑兵马闯入知州府,杀得金兀术败逃,最后还被花溶削断了三根手指。金兀术看看自己的右手,冷笑一声,他因这双手,对刘麟早就很是不满,只说:“既是看在昔日份上,刘豫,本太子便许你一库钱财,也不杀你家眷,容你父子夫妻在大金终老,方显我大金浩荡天恩!”
事已至此,刘豫再无任何办法,只得哭丧着脸退下。
金军攻占开封后,当夜便颁布告示,宣布废立伪齐政权,同时,下达对原来伪齐官员的新的任命。为了安抚当地民众的情绪,金兀术亲自草拟了诏书,他学来的汉文化再一次发挥出重大用途,诏书写得十分委婉和冠冕堂皇,颇具煽动性和安抚性,昭书称,说废黜刘豫后,随即取消两河七项苛捐杂税,并且,会放归赵氏少主(宋钦宗)回来重新登基,指掌天下。
此时两河大半已经被岳家军占领,昭告只能在开封方圆传播,开封的政局也因此很快平稳下来。金兀术随后就将刘豫父子并阖家眷属押解金国。押解当日,刘豫亲来向金兀术谢罪并辞别,他自然已经知道如今金兀术在金国的地位,只要他同意,自己就还能起死回生。他哭丧着脸还不死心,只一个劲哀求:“四太子,求您念在自家多年伺候的份上,给自家一个机会……”
这天是晴天,金兀术站在大开的城门外面,看刘豫在太阳下不停磕头,放眼处,昔日开封府——大宋皇宫的繁华已成云烟,四处芳草萋萋,鸦雀聒噪。他长叹一声:“刘豫啊刘豫,你到此时竟然还不醒悟。想当初靖康之后,赵氏少主被押解北上,这开封城外,百姓连绵十几里悲号,点了香蜡纸钱哀悼。这个情景,事隔多年还在我的脑海里。可是你呢?你治理两河几年,只知横征暴敛,苛刻荼毒,丝毫也不知争取民心。你自己看看,你今日被废黜,有何人为你哀悼?”
刘豫放眼一看,空荡荡的大街,空荡荡的城门,树倒猢狲散,除了自己阖家满门的啼哭,哪里有半个臣民为自己哭丧?
他再也无话可说,只得起身,被金兵押解北上。
直到押解刘豫的车队完全消失,金兀术才转身回到“皇宫”。此时,开封城的规模已经大不如前,但伪齐的皇帝仪式自然还在。金兵从府库里搜缴出一筐筐的钱物、龙袍、黄金腰带、帝王冠冕以及传国玉玺等物事。金兀术坐在刘豫平素上朝召见文武大臣的“讲武殿”上,他坐下是伪齐的“龙椅”,描金贴翠,御案上放着一颗大大的传国玉玺,还是当初宋徽宗所用的玉玺之一。他提起精美的玉玺仔细看看,贴身侍卫武乞迈说:“四太子,刘豫这老贼的龙袍,好生精美……”
他一伸手,武乞迈递上龙袍,他忽然做了一个奇怪的举止,将这身龙袍披在了自己身上!刘豫中等身材,他的龙袍穿在金兀术身上,稍嫌短了些。此时,金兀术穿着龙袍,手拿玉玺,看着空荡荡的讲武殿,想象着昔日众臣高呼:“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时的胜景,一时竟痴了。
左右早已屏退,门外亲兵把守,重重朱门,庭院深深,只武乞迈奇怪地看着龙椅上四太子奇怪的举止,心里一凛,情不自禁跪下:“武乞迈誓死效忠四太子。”
金兀术心里很是喜悦,这才脱下龙袍,沉声说:“将这箱物事单独收起来。”
“是。”
金兀术走出讲武殿,也许是外面的晴空令他清醒,他抬头看看这傍晚的苍穹,回思这些年的屡战屡败,慢慢意识到一个最现实的问题:自己除了搜山检海那一场大战役外,这些年对宋战争总是败多胜少。从处理刘豫的经验来看,战争也许并不是取胜的唯一手段,战争要辅之以适当的“和谈”,更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经过几年的休养,宋国的军力已经今非昔比,尤其是名震天下的岳家军,郾城一战和消灭伪齐20万大军后,已经如日中天,如果再让他们这样打下去,一鼓作气,不知会可怕到什么地步。何况,依照金国现在的情况来看,能征善战的将领也已经寥寥无几。
他毕竟雄才大略,对岳鹏举夫妻的痛恨是一方面,放眼全局时,立刻意识到,自己是该改变战略的时候了。战争是必要的,但战争之外,更要积极谋一条他路。他也暗自点头,自己先找了韦太后,这步棋,也许某一天就用上了。
废黜刘豫后,同时南下的金国重要将领还有哒哒。
哒哒是谷神之子。谷神以今天的度量衡来看,史载身高两米多,号称金国第一大力士,也是当年灭宋的主力之一,还是女真文字的创立者。他的儿子哒哒继承了父亲的体魄,勇武过人,号称能一拳击穿水牛的脑袋,当日灭蒲鲁虎便是他上阵亲自拗断蒲鲁虎的手指,才令之一举成擒。但哒哒却未继承父亲的文化方面,无论是女真文字还是汉子,都一字不识。但他却继承了父亲的衣钵之一——也是女真的珊蛮(巫师),宗翰死后,他曾诅咒金兀术和合刺等,但一时尚未发生“神效”。
金兀术和哒哒两军汇合后,便在哒哒所在的大同府邸一起畅饮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