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孔府后花园到阮氏住处,需要绕好一大段路。
玉薇下定决心,准备先上前把玉仪调开再说,谁知追上去却不见人影儿,----她还不知道,方才玉仪被人撞了,正好“崴”了脚,又从小路回了自己住处。
玉薇连丫头也没敢带,心里七上八下。一面安慰自己是想多了,一面又期望发生点什么,谁知惴惴走了半路,连个丫头都没有撞见。
难道二太太真是让人去看料子?
玉薇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有点失望起来。
自己命怎么会这么苦?托生姨娘肚子里也就算了,还是招嫡母怨恨姨娘,任凭自己如何讨好嫡母,一样不遭待见。
哪怕是二房闷嘴葫芦玉清,日子也要好过一些。
姚家这样亲事,玉仪避瘟疫一样避开,自己想上赶着去,却还没有机会。庶子屋里婢生女,说起来是孔府二小姐,实则就比丫头强那么一点点,不……,连那些大丫头都比不上。
生得花容月貌又如何?除了遭嫡母嫉恨以外,没有任何用处。
今后也不知道是嫁个破落户,还是卖给别人做妾,又或者面上看着好,丈夫却是个扶不上墙,甚至吃喝嫖赌样样都沾。
以嫡母对自己态度来看,实想不出会有什么好亲事等着。
玉薇越想越难过,越想越觉得这十几年过得煎熬。方才忍住羞愧跑上来,期盼能够凭借美色改变自己命运,此刻全都化作了伤心,眼泪也簌簌落了下来。
“啊!”玉薇突然一声尖叫,身后不知什么人用力一推,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就被那道力带到了池塘里,溅起一簇雪白水花!
“阮氏要杀了嫡女?!”
这是玉薇落水前后一个念头,心中后悔不已。
流霞院,阮氏住正房院子里。
玉娇正忙着翻翻捡捡,一会拣起一匹烟云罗,一会又翻出一幅霞影纱,爱不释手道:“这几个颜色都不错,做裙子是好了。”
阮氏穿了一身大红色团纹褙子,挽了牡丹髻,金钗也比平日多戴了几支,很有几分喜庆过生味道。朝旁边姚太太、姚四奶奶一笑,“我这丫头就是淘气,让你们见笑了。”又斥玉娇,“还不斯文些坐下。”
姚太太笑道:“夫人过谦了,像娇姐儿这样活泼才讨人喜欢呢。”
姚四奶奶一向爱附和婆婆,赶忙道:“太太说没错。”又道:“要不是五小姐年纪小了些,这般好模样人品,咱们也想赶紧讨回家……”
“怎么三小姐人还没来?”阮氏不动声色打断了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何身份,真是什么话都敢说,给她几分颜色,还想开染坊了不成?
她看来,自己女儿如同金珠银珠一般宝贵,岂能下嫁商贾人家?即便只是一句玩笑话,也不能随便乱开。
玉清坐旁边,今儿气氛一直很古怪,----姚太太特意送了几匹稀罕料子,虽然不平常,但也不至于赶这会儿让人来挑,过了今天什么时候不行?再看嫡母和姚太太等人神色,分明就是等三姐姐,心里十分不安,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好了!”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跑来,“太太,出事了!”
阮氏和姚太太彼此对望一眼,仿佛彼此有默契似。
珍珠上前斥道:“有话好好说!”
那小丫头脸色苍白,结巴道:“二小姐……,二小姐掉到水里头去了。亏得有个什么姚公子看见,这才、才把二小姐救了上来,这会儿还没醒呢。”“
“二姐姐掉水里了?”
“二小姐?!”阮氏豁然站起身来,眉头蹙起,“走,过去看看。”回头瞪了玉娇一眼,“你给我站住,哪儿也不许去!少凑热闹。”
孔府二小姐池塘边喂鱼,不慎失足跌落池中,正巧姚家五少爷听见惊呼,这才成功将人救了上来。
一段活生生英雄救美“佳话”,很孔府中传开。
管这段故事漏洞百出,----孔二小姐自家喂鱼,怎么会那么不小心?身边人又去了哪儿?姚家五少爷怎么会出现后院?又是怎么具体操作将人救了?虽然有不少疑问,但是众人都识趣没有追问。
只是当时场面可以想象,一个娇滴滴小姐,被人从池塘里捞了出来,肯定是浑身湿透、曲线毕露,还跟一个陌生男子搂搂抱抱,委实让人遐想连篇。
不管怎么说,孔、姚两家怕是要结亲了。
面对此事,孔府上下反应各异。
孔二小姐现昏迷当中,暂且不论,她姨娘却是暗地里念了声佛,三太太则是意外加上震惊恼怒,有一种说不出来憋屈。
孔老太太知道以后,与大太太道:“怎么会出了这样事?真是叫人看笑话!”
因为这件事,孔府唯一能做就是把小姐嫁出去,否则话,玉薇还有谁肯要?将来还怎么做人?只有把亲事一办,才能借机掩饰一下。
大太太手上拿着佛珠,低声道:“听说当时原本该去,是三丫头。”接着,便将事情起因原委说了一遍,末了一笑,“谁料那么巧,三丫头居然刚好崴了脚。”
孔老太太活到这把岁数,什么事没有见过?略一思量,便察觉出了其中蹊跷。
“老二媳妇居然打这样主意?!”孔老太太吃惊之余,多是生气,“姚家到底给了她什么好处,连脸面都不要了!三丫头若真是嫁到姚家去,对承武他们几个有什么好处?她自个儿也不想想,还有一个亲闺女后头,落个薄待嫡女名声,将来谁还敢娶她女儿?!”
大太太不无得意,鄙夷道:“家就是一个姨娘养,能有多大见识?”
对于孔老太太来说,长子、次子都是自己生,一样疼。大少爷虽然是长孙,但却是庶出,且又隔了一层,不如次子来亲近。这些年,老太太逐渐加看重二房,这让大太太心急如焚,巴不得阮氏出点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