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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小地精要流口水啦。

都说拿人手短,既然接受了伯娘的好东西,而思齐哥哥又那么喜欢小橘子,她就忍痛割爱好了:“思齐哥哥,小橘子送你叭,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哦。”

苏兰章这下子更喜欢她了,满眼慈爱的摸了摸她脑袋,“行行行,你说。”

“哥哥不能打它,不能饿它,生病了要带它去兽医站打针哦。”就像对一个人那样的照顾它,这不就是苏兰章和李自平期待的吗?他们要求不高,只要有那么一个人这样对儿子就行。

两口子热泪盈眶,“好。”

苏兰章拦住欲送他们的丈夫,“你陪龙老说说话,我送吧。”

一路上,她细细的打听崔绿真的其他兄弟姐妹们,发现她所谓的“七个”都是闺女,五个姐姐,一个妹妹,她排老六。而胡峻不是她的亲哥哥,是她好朋友的哥哥,她的好朋友是一个能进文工团跳舞的小天才,他们的爸爸很厉害,去了德国学习……你就说吧,这样“大”的嘴巴,她能藏住啥秘密?

而苏兰章,生怕勾起她的伤心事,没敢提她爸爸妈妈的事,幺妹也没想起来说……于是,苏兰章看她这小“孤女”就更心疼了,最后还给称了几斤梨子,让她带回去给姐姐们吃。

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晒在人脸上能脱层皮,胡峻把海魂衫脱下来,给幺妹顶在头上,“别把脸皮晒破。”

幺妹乖乖躲在衣服下,深深的嗅了一口,“哇哦,是哥哥的味道耶!”

胡峻咧嘴,故意臭屁的问:“你哥香吧?”

“呸呸呸,不香,一点儿也不香,臭臭哒!”用劲,再吸一口,有点汗味儿,又有点肥皂味儿,说不清楚。

胡峻哈哈大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车子骑得飞一般的快。解决了心头最大的事,这天气可真晴朗,真舒服,真漂亮啊,他要奖励听话的小孩,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小本子,“来,奖励你的。”

那是一个一本彩色的小书,只有成年人巴掌那么大,封面上是两个小男孩躲在一片金黄色的草垛后,右边有五个红红的大字——“一支驳壳枪”。

“呀!连环画!”小地精高兴的叫起来,想要蹦跶,吓得胡峻歪了龙头,车子歪歪扭扭差点给骑翻了。

“胡峻哥哥你送我连环画呀!我太喜欢啦!谢谢哥哥,你是最好的哥哥!”收到礼物的人,嘴必须甜,“可是为什么要送我呢?”

胡峻也高兴,“因为你跟着我去赔礼道歉,承认错误,是个好孩子。”

幺妹“嗯呐”一声,点点头,懂啦,鼓励她继续做正确的事呗。那她也鼓励他继续做正确的事,在他背上“吧唧”一口。

那赤裸裸的啥衣服也不穿的背,早让太阳晒得发红发烫,又出了汗,幺妹很嫌弃,“哥哥该洗澡啦,汗臭啦。”

胡峻抬起胳膊,特意闻了闻胳肢窝,“臭吗?我觉着挺香的啊。”

幺妹被逗得“嘻嘻”笑,把连环画揣怀里,紧紧搂着哥哥,今天太开心啦!

回到家,黄柔正准备吃饭,她也没煮菜,热了热昨晚吃剩的饺子。“玩回来啦,要吃饺子还是饭?”

幺妹擦擦额头的汗,“吃饭,妈妈去打饭叭,咱们吃猪头肉。”

黄柔摇头,熟食店上午不开门,去哪儿买猪头肉?小丫头是又馋了。“想吃肉我去食堂给你打一份吧。”

食堂伙食好,大师傅手艺不错,做的回锅肉很下饭,打一份来,配上米饭和咸菜,就不用开火了。

幺妹从门口拖进两个网兜来,“猪头肉在这儿,妈妈,你闻闻,香不?”

别说,还真香,报纸都藏不住的香!可关键是——“你哪儿来的猪头肉?”

“伯娘送我哒,我给胡峻哥哥分了一半,给菲菲吃。”

“哪个伯娘?”莫非是妯娌们进城了?

可幺妹已经进卫生间洗手去了,黄柔也没多问,默认就是妯娌给她买的。估摸着林巧针的概率比较大,王二妹也有可能,但绝对不可能是刘惠就对了。

也不知道家里遇到啥好事了,居然舍得买这么大个猪头,还给卤出来。

黄柔拿了一张半斤的饭票,让幺妹抱着个搪瓷缸上食堂打米饭,她把猪头切下三分之一,薄薄的切成片儿,用小葱香菜蒜泥调个蘸料,没忍住尝了一块,“唔……还挺香。”

也不知道是哪个嫂子的手艺,或者哪家熟食店的手艺。

“妈妈,米饭来啦。”幺妹气喘吁吁,抱着满满一缸白米饭进门。

“没烫到吧?”

“没有哦,你看。”搪瓷缸导热,她一只手握着“耳朵”,一手还知道用半张报纸折叠起来垫着。放下饭缸,手把掌虽然红红的,但不是烫的。

洗洗手,母女俩用猪头肉就着米饭和隔夜饺子,饱饱的吃了一顿。那肉卤得特别入味,色泽红润,肉质鲜嫩,咸香爽口,不用蘸料也很好吃。

当然,蘸上蘸料,那更是香得能让人吞舌头。幺妹一个人吃完半斤米饭不算,又喝了一碗饺子汤,舒服的打个饱嗝,“妈妈你休息吧,我来洗碗。”

越来越知道心疼妈妈啦!

黄柔也乐得让她锻炼,“肉放柜子里就行了,蘸料也不要了,晚上等你叔叔下班,咱们重新调。”香菜小葱吃的就是一个“新鲜”。

“好的妈妈。”她打来温水,蹲在地上刷锅碗瓢盆,刷完用清水漂洗两道,再慢慢的一个两个分批次抱回厨房,踩在小板凳上放到烟台上,最后还细心的把地上的水渍拖干净。

收拾干净,她才回自个儿房间睡午觉,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

当然,这是黄柔以为的。她绝对想不到,她以为的乖巧体贴的闺女,她前脚刚睡着,后脚就把锅里剩下的饺子汤饺子皮一股脑的端到对面去,“胡峻哥哥,菲菲。”

她的小黄豆小土豆和小花生都饿坏了吧?

因为知道妈妈不喜欢,她只能把狗狗藏在菲菲家,至于能藏几天她不知道也没想过,反正现在看着它们“啪啪啪”舔饺子汤的模样,她很开心很有成就感就是啦。

喂饱狗子,她就跟菲菲进她房间。全友福取回来了,摄影师大叔技术很好,准确的捕捉到三个人笑得最开心的瞬间,三口整齐的白牙,紧紧挨在一起的三个人,任何人看见,都会知道他们是世界第一好的朋友!

幺妹抱着照片看,“可惜没把你的头绳照出来。”

这年代还没彩色照片,唯一可以带点颜色的玩法就是“着色”,经过后期处理可以给嘴唇和双颊弄红,可看着总觉得怪怪的,他们很聪明的没有花这钱。

“嗯呐,没事儿,明年我们再照,说不定就能照出来啦!”菲菲倒是很乐观,对摄影技术挺有信心。

“嗯呐,以后我们每一年都照,一直照到很老很老,有爷爷奶奶那么老!”

正在喝水的胡峻被呛得一口喷出来,每年都照?可饶了他吧,花钱不说还受洋罪,还照到老头老太的年纪,让孙子扶他们去照吗?想想那画面,真是让人一阵恶寒。

他发现,这世上还有比挣钱更难的事,那就是照相。

不过,世界上有永远的好朋友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在他看过的文学作品里,好朋友都会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渐行渐远。

现在的他太年轻了,很多文学作品里的道理还不懂。

过完国庆节,黄柔的工作逐渐步上正轨,没那么忙了,每天都能按时上下班了。而顾三的局面也打开了,不用再加班加点,基本五点钟就能到家。

于是,幺妹发现,她放学不能去玩狗狗啦,因为大人在家就会知道她哪天贪玩没按时回家。

唉!

“叹什么气?”顾三不知何时来到小卧室,“作业写完了?”

“嗯呐。”双手递上小楷本,就是简单的“日月风火木水”等汉字,一个一排,都是老师排好字头的。

顾三发现,不知道这孩子是闹着玩还是为了显摆,每一行都写的是不同的字体,有楷书,行书,隶书……甚至他也叫不出名字的字体。

他知道,都是她写的。

可老师不会这么想,不会觉着她厉害,甚至还会怀疑是不是有不同的人帮她抄作业,这可是原则性问题。毕竟,谁也不会相信,这么小大的人居然会这么多字体。

面上,他不动声色,忽然在她衣服上看见几根短短的黄毛,不是头发,是某种动物毛发。闹闹是白毛,而且是羽毛,跟这种一根根的哺乳动物毛发不一样。

而大黑也不可能……

顾三想起最近这丫头都是一回家就洗手,从人旁过总有种狗里狗气的感觉,老婆没发现,可他的嗅觉却是异常敏感的。此时,他嗅了嗅鼻子,气味更明显了。

“学校里有狗?”

幺妹吓得手一抖,“没,没有呀。”

顾三点点头,厂区流浪狗不少,都是从外头跑进来觅食的,保安也赶不过来,越聚越多,上个月有个孩子就因为摸了正在吃东西的流浪狗一把,就被咬了一口。

他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听话,别去摸外面的狗,万一被咬就不好了。”

“为什么不好呀?”

“会生病,很严重的病。”虽然,这年代的人还不知道狂犬病,国家也还没意识到狂犬病的危害,可他在部队上听军医讲过,在国外这都是要打疫苗的。

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幺妹被吓得吐了吐舌头,下意识摸了摸左手小鱼际,轻轻的抠了抠,挠了挠,总觉着有点儿痒?

小地精怕老虎,怕黄鼠狼,会不会也怕狗狗?

她现在好后悔以前没有听老地精好好科普,现在什么也不知道,呜呜……这就是妈妈说的“书到用时方恨少”吗?

顾三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谁知却看见她的动作。他一把抓起她的左手,果然,小鱼际的地方有一点点红,还有一排小小的牙印。

“狗咬的?”

幺妹咬着嘴唇不敢说。

顾三缓了缓脸色,“什么时候咬的?我不生气,你一定要说实话,不然病毒就会留在你身体内,以后会……”

幺妹被吓到了,她知道,书上说的,病毒是世界上传播力最强的东西,“刚刚,刚放学的时候。”

“外头的流浪狗吗?”

幺妹摇头。

“杨老师家的?”

幺妹还是摇头。

顾三通过牙印大小判断,应该还是奶狗,咬合力不行,只是压出牙印,连皮也没破。但他还是不放心,直视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我知道绿真喜欢狗,而妈妈又不喜欢,我一定会帮你保密,现在你告诉我,是不是每天放学都去跟狗玩?”

幺妹不确定的问:“叔叔真的会帮我保密吗?”

“嗯。”

“拉勾。”

再一次,大手拉小手,盖上印戳,幺妹抿着嘴笑起来,放下笔,“叔叔你来。”

胡峻和胡菲正在吃晚饭,四个玉米馒头配一份水煮白菜,虽然没肉,可他们却吃得很开心。因为继母刘珍又跑回娘家去了,他们发现,没有她的骂骂咧咧,其实好像更舒心?

“顾叔叔,你们吃饭没?”

菲菲拿着一个抹了一点点辣酱的馒头,粗糙的玉米面,看着就很难下咽,一点甜味也没有,就比农村吃粗面饼子和高粱馍好一点点罢了。

没娘的孩子,就是这么可怜。

顾三摇头,敏捷的嗅到一股狗味。

阳台上,传来小动物的呜咽声。

他无奈的揉揉太阳穴,破案了,原来是他们在偷偷养狗,还一养就是三只。兄妹俩吃玉米馒头,专门给它们买了一个高粱馍,撕成小块,用白菜汤泡软,三条尾巴竖得天线似的,紧紧挨在一起抢吃。

当然,再多的内幕他也是问不出来的,三个孩子只一口咬定,是去市里的时候一个老奶奶送的。现在狗子小,养在阳台还行,以后长大怎么办?三只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上学的时候,它们能把家给拆了!

况且,这狗屎狗尿的拉在家里,即使打扫得再勤快终究是会有气味,熏久了对孩子身体也不好。

而最重要的他没说,现在巴掌大的时候一个高粱馍就能喂饱,以后长大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兄妹俩连自个儿肚子都吃不饱,怎么伺候它们?

“这样,你们实在喜欢的话,给你们家留一只,另外两只我带走。”

幺妹和菲菲咬着嘴唇,小表情如出一辙,“带去哪里呀叔叔?”

“我们单位,下个月开办食堂,便宜这俩狗东西了。”

孩子们眼睛一动,明白过来,“耶耶耶”的叫着,蹦跶起来,她们的小土豆和小黄豆就要有好东西吃咯,至于问为什么留下小花生?因为它最会跟她们玩呗,捡铅笔捡毛线,简直就是她们的免费劳工。

晚上小两口躺床上,顾三忍不住把他的担忧说了。

黄柔也叹口气,刚开始觉着她会写这么多字是天分,有一个天才女儿,她也忍不住自豪。可慢慢的发现,因为她会写的字太多了,所以经常东写一个西写一个,一会儿模仿张家,一会儿又模仿李家……转来转去,谁的都会写,就是不会写她自己的。

是的,崔绿真不会写自己的字,或者说,她没有属于自己特色的字。

做作业她照着老师的写,考试照着试卷上的写,可没有任何“参照物”给她的时候,小丫头就迷糊了,经常问妈妈她该写什么字。

“是啊,是该让她写自己的字了。”

顾三双手枕在脑后,“要不,给她买本字帖?女孩子写簪花小楷好看。”

黄柔也觉着可,“但最好还是给她找一个老师,言传身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