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小朋友,考完后,老师就当场打分,大部分都是八十多九十多,唯独崔绿真得了一百!实至名归,其他小朋友都非常佩服她。
中午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妈妈,妈妈夸奖了她,答应后天就带她去省城,下午打扫完卫生后,帮她的小裙子洗干净,晾在屋里,第二天再提出去阳台上,让中午的大太阳一晒,没一会儿就干了。
她也没新鞋子,就把穿了大半个冬天的棉花靴子洗刷干净,小袜子虽然打过补丁,可它干净整洁,三伯娘用小碎布打的补丁很可爱。
而这样可爱的小袜子,她有两双哟!
正准备着后天的省城之行,门被敲响了。
“呀,小刘哥哥!”
理了发刮了胡子的刘向前,又换了身短款的补丁袄子,整个人精神不少。他使劲的往手上哈白气,“小绿真你妈妈呢?”
“我妈妈还没下班,哥哥快进来吧,屋里暖和。”知道是认识的好人,她才外面的防盗门。
刘向前跺跺脚,把鞋子上的泥巴,水汽都摒弃在屋外。黄柔怕她一个人在家会冷,给烧了个炉子,打开厨房和阳台的窗子,她就坐炉子旁,一面烤火,一面玩儿。
可怜的小孩,外面下雨又下雪,整个厂区几乎空无一人,而一个能陪她的朋友也没有,她只能在家当留守儿童。
刘向前叹口气,谁说进了城就是享福?这么孤零零的,还不如他乡下的弟妹呢!虽然缺衣少食,还被亲戚看不起,可至少兄妹几个在一处,有伴儿。
“你想不想你几个姐姐呀?”
“想。”
“那你想不想回老家?”
“老家……”幺妹想了想,应该就是说的牛屎沟,“想回,可不能回去的呀,我要上学,我妈妈要上班,等以后有钱了,我姐姐们也要搬来大河口,到时候我就能天天跟她们玩儿啦。”
刘向前笑笑,他也曾这样想过,等挣够钱就把爹和五个弟妹接城里来,买一套大房子,还是楼房,一大家子永不分离。可现在……他的未来,都被自己年少轻狂给毁了。
正想着,铁门上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妈妈你下班啦?”
黄柔把伞放门后晾着,抬头才看见刘向前,“回来了?”
刘向前拘束的搓了搓手,“昨儿回来的,但夜太深,雪又下得大,我就想着今儿再来。”
黄柔点点头,看他面色应该是办妥了,“幺妹乖,去屋里玩,我跟你小刘哥哥说两句话。”
刘向前迫不及待的从袄子贴身内袋里掏出厚厚一沓“大团结”,脸上倒是淡定。毕竟,一个月前的他还是身家三万的款爷,这点钱在他眼里还不值得激动。
“姐,我找的是最可靠一个收金点,虽然价格中等,不是最高的,但我觉着安全第一……”
黄柔点点头,“成。”反正她现在就缺钱,只要钱到位了,多点儿少点儿无所谓。
“镯子一共1012克,我看着呢,那秤头应该准。”
黄柔点头,再次感慨邱大土司可真够土豪的,这么重的镯子也不怕闺女戴着手沉?
“金价是五块二毛一克,这里是五百二十六块,一分不少。”
相当于黄柔两年的工资,这可真是一笔巨款啊!她接过来也不数,单把那二十六块零钱递给他,“这是你来回食宿和路费。”
刘向前坦然收下,他的路费是回家找他爹去生产队预支的今年分红,至于食宿?不存在的。从家里烙几张粗面饼子带着,晚上睡医院住院部,急诊部,这是整座城市里唯一一个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地方,关键还能蹭点儿暖气,冻不死。饿了就去开水房打开水,泡软了饼子,连汤带水的下肚,保证不饿死就行。
都说穷家富路穷家富路,可他家现在已经穷到破产了,他的路依然只能是穷的。
拿了这二十六,回去赶紧还给他爹,别让他受社员白眼。
黄柔又抽出五十,“按百分之十算,这是你的抽成。”
刘向前赶紧摆手,“姐太客气了,我能给你跑个腿是你对我的信任,我怎么还能抽成。”
“不,你拿着,这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反正我在这边也没事儿,与其四处游荡让人当盲流抓了,还不如出去看看呢。”虾有虾路,鱼有鱼路,他这么多年走南闯北有的是不用介绍信就能出去的路。
黄柔不是跟他客气,而是觉着,以后要让他帮忙的地方还多,给点好处费是该的。“快收下吧,你不是要再下南方吗,本金大概需要多少?”
这才是刘向前关心的正事儿,他立马精神一振,“我先从咱们老家收一批山货,茶叶核桃木耳野蘑菇的,去到南方卖出去,我再倒一批布料回来。”
布料,黄柔心头一动。
她们做包的回纺布,还是她找顾三帮忙,顾三从仓库里给她找的陈布,反正也卖不出去,单位准备低价处理的。要没这么个人帮忙,她短时间内不用票根本搞不到这么多。
可现在既然决心要跟他好好过日子了,她就不得不多为他考虑。这样的买卖上头睁只眼闭只眼,反正也不算犯法,可一旦被有心人举报,就是害了他。
即使不犯法不坐牢,可他的前途也毁了。
她知道,他是一个有野心,有理想的男人,她要帮他爱惜好羽毛,保护好羽毛。
“什么布?”
“不确定,我看过了年咱们这边就不冷了,想看看有没有的确良……”
黄柔心道,这小子野心还不小啊!这年头的的确良是非常抢手非常畅销,甚至可以说经常脱销的,他要能带回来,那销路至少是不用愁的。
可用的确良做包?料子质感不合适,缝纫刺绣难度也大,更何况会增加成本,不行不行。
“你能搞到回纺布吗?”
“姐要那玩意儿干啥?再差也得用涤纶了啊。”他环顾屋里摆设,这条件不差啊。
“你别问那么多,要能搞到的话,我这四百五都给你拿去,全换成回纺布回来,越多越好。”
刘向前有点心动,也就是捎带的事儿。他虽然被抓过,可他以前南下的那条通道还在,那些已经成为老相熟的列车员、中间人、供货商都不知道他被抓的事儿,再跑几趟不成问题。
最重要的是,趁现在杨发财还以为他一蹶不振的时候,来一招“灯下黑”,完了跑回老家去躲风头,他爱怎么着怎么着!
“行!”
“你还没说,跑这一趟要多少钱。”黄柔把手放炉子上烤了会儿,僵直的手指终于活过来了。
“至少这个数。”他伸出一个巴掌。
“五千?”
“对,如果姐能助我五千就五千,难为的话四千五也成,往常收山货的也都认识我,知道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货款先欠着,年后再给补上。”
黄柔在心里算了一下,她存折里刚好有五千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而手上的,除了每个月的工资,也还有几十块,如果不生病的话也能撑过去。
吃的从牛屎沟带点萝卜白菜土豆来,鸡蛋腊肉都还有,省着点还能有结余……行,留下五百块以备不时之需。
“姐放心,这钱不是白借的,我会打欠条,年后倒了东西回来,还您五千三,怎么样?”相当于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给她八百块利息。
就是高利贷也没这么高啊!娶个媳妇也才一两百的彩礼钱,这“利息”都够娶四个媳妇儿啦!
“大可不必,我也不是……”
“我知道姐您是信任我,不图钱,可这是我的心意,我现在就是丧家之犬,已经没人愿意帮我了,您是唯一一个,您就是我的大恩人!”他又哽咽了。
真的,不落难,他就不知道什么人才是真心值得结交的。
通过卖镯子的事,黄柔也算看出来了,这家伙还是可信的。而她不需要自己找销路,不需要风餐露宿就能挣到八百块,不比存银行好?有了这笔钱,她能给幺妹买两套像样的新衣裳了,还能多买蜂窝煤,省得才半年的新房子,屋顶就给熏黄了。
现在的黄柔就是这么简单,她觉着能让孩子天天吃鸡蛋,能让她穿新衣服就满足了,至于更长远的,更精细的计划,她暂时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