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玹夜却还站在原处,鹰眸看着她背靠过的树干,却不禁连这树也妒忌起来。
萨尔在他们来说,亦是一位旧朋友了。
断了三年,不诉离殇,却一眼,一念,一人,一物,都能刮起刺骨的痛。
刚才他藏身树冠,看得清楚,那张鹅蛋脸上怅惘懊悔的神情,似疲累已极。
他却猜不透,她到底在懊悔什么——是懊悔与他分开,还是懊悔曾与他在一起蠹?
他也并没有忘记,萨尔被当成月魔尊主抓走的那一日,她备好了两枚戒指,一身华服,妆面雍容,是要向他求婚的。
因为数万月魔将士藏身在乌羌城内,他终是不放心,亲自前去查看,也正因如此,才重伤了她髹。
所以……
现在,她宁愿靠着一棵树闷想心事,也不肯把痛诉于他听。
但是这棵树是长在莎车国*军营附近的!
他眉峰凝成了死结,气急地忙跟上去扯住她的手肘,逼迫她正视自己。
陌影甩开他的拖拽,抬眸正堆上他暴戾狰狞的绿眸,手臂上一阵剧痛,她低头,就见抓在手臂上的大掌已然是毛茸茸地狼爪。
她好好的,可没惹着他。
“百里玹夜,你放开我!”
“为何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你不知自己的军队里有敌军的暗人么?你是血魔王朝的主帅,怎么可以孤身来这种地方?”
“我血魔的事,轮不到你这外人置喙,你最好滚回你的靖周去!还有,你口中的敌军暗人已经被凤纯抓到,我无需多费心。”
甩不开他的拖拽,她抬脚便踢在他的小腿上……
小腿的迎面骨,是扛击打能力最弱之处,这也是防狼的有效绝招。
这一脚下去,她绝然用了三成内力,若是一般狼人,早已腿断脚残。
他痛得顿时龇牙咧嘴,低吟痛叫。
瞧着他滑稽的抱着左腿,一只脚跳来跳去,莫名其妙地,她神情一松,就突然笑出来。
惊觉自己举止不雅,他忙靠着树干站好,“打了人还笑,你是真被你那群男宠带坏了。”
“是你不经打!”
“你经打?我踢你一下试试!”
“你踢!”
他上前来,怒气横冲,真要伸脚……
她忌惮地脸色微变,呼一下展翅,惊鸟般飞到树枝上。
“胆小鬼!”他捂着腿坐在树下。
她抿唇,却还是忍不住笑。
在如此高度,从林叶见看过去,正见两个头戴面纱的孔雀蓝纱袍的女子与萨尔在说话。
她忙取出望远镜,就见萨尔左拥右抱,一人吻了一下……
“这人还真是艳福不浅呢!”
“萨尔养了很多这样的女人,都是杀手,也当侍妾用。”百里玹夜站起身来,循着她的视线看了眼,抬头问,“凤纯找的那暗人是谁?”
“誉平王旧部,叫詹夏。”
“有证据?”
“信鸽,还有往来的字条。”
“都是凤纯给你的?”
“是呀。”
“詹夏视你为唯一的主子,为何偏在这时背叛你?怕是被凤纯安排来当了替死鬼。”
陌影没再应声,似看一只咬人的毒蛇,清冷俯视着他。
这人盼不得她好,打他以来军营,她就看得出,他恨不能一把掐死凤纯。那陈年旧醋,似滔滔东海,一波接着一波的。
“你倒是说说,凤纯为何害我?”
“血魔王朝素来有规矩,身为公主,掌控实权者,若犯错难恕,其夫,即第一男宠,将暂代其职。当年,你母亲之所以接纳了任然和任离也不碰他们,便是防着这一点。”
当她笨呢?她堂堂血魔储君,早就把血魔王朝的每一条规矩记在了心里,还用得着他教?
她飞身如鹤,从树上飘下,落在他面前。
“第一,我手上本就没有什么实权,若非要说实权,也只有那几家医馆。第二,我也没碰凤纯,没碰任何男宠。第三,血魔王朝的规矩也用不着你教我……唔……”
话说完,眼前人影倏然一花,素手上,单筒望远镜摔在了山石上,辘辘滚下去。
她身子被扑倒在地,肆虐的热吻轰然炸开一团火热,流星似地回绕周身。
她圆睁着凤眸,死不瞑目似地。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吻自己。
他却在笑,绿眸微眯,千种琉璃似地璀璨笑意暴露无遗,有狂喜,有疼惜,宛转复杂……诉说不出似地。
呼吸着他熟悉的气息,心里忽然疼得厉害。
三年来,她不敢奢望,有一天,他的气息,他的衣袍,他的眼睛,他的心跳,一抬手就可触碰到。
他似知道她心中所想,克制着冲动,握住她的手,拉到脸颊上。
“陌影,我可曾告诉过你,你的聪颖,总是让我惊喜?!”
惊喜他个大头鬼!她脑子自动将他的缠绵情话,分解成无耻的谎言。
“百里玹夜,你这是在做什么?”
“三年空窗,身体会出问题,朕好心服侍你一回……”
呸呸呸!三句话不到,本性就暴*露!服侍?这该死的色狼……
“滚开!”
他反而爱极她的恼怒,强烈地欢喜充斥在胸膛里,便带着她翻滚……直滚到山坡下,灌木环绕的柔软草丛里,把她碍事的铠甲,三两下拆解干净,丢到了一旁去。
她气得又抓又打,又踢又踹,却反逗得他忍俊不禁。
“朕总算知道,你为何不碰那些男宠。你这蛮横的妖精太喜欢动武,那些温文尔雅的男子,不合口味吧!”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尖利的指甲,无意间在他胸膛上划出四道血痕,触目惊心。
两人所有动作倏然而止。
她尴尬懊恼地握起拳头,不敢看自己染血的长甲。
没有衣袍遮掩的身躯,狂野慑人的气势掩藏不住,鲜红的血在白皙的肌肤上,诡艳惊心,伤口许久不痊愈,因为——她的指甲里藏了毒。
他却不看伤口,慢慢地直起身躯,只看着身下的她。
她忙侧身避开他的视线,一手护在胸前,一手翻找凌乱的衣袍,长发松松散在肩头,似一团黑色的牡丹,反衬的身骨冰玉般柔白莹莹。
长睫掩映的凤眸里,暗藏的焦躁与担心,亦悉数被他看在眼里。
迅敏的手儿,终于抓到白色的小药瓶。
她忙倒出一粒给他递到唇边,他却连她似出白玉兰花的指尖也咬住……
氤氲晦暗的天幕,忽然放晴,阳光从林间打下来,映得他胸前的血玫瑰般鲜艳。
眼见着那血流到了秀美的人鱼线,胃里似有虫豸难受的撕咬着,唇角的利齿咔一声响……
终是抵抗不住那甜蜜的诱惑,她吻上去,沿着血淌下的痕迹,直吻到那伤口上,猫儿般细细地品尝着甘甜的味道。
解药起效,细长的几道伤口缓缓愈合,恢复无暇,刺痒酥麻。
他呼吸早已滚雷似地,彻底乱了方寸,一团狂喜堵闷在心头。
无声拥她入怀,压抑着濒临爆发的疯狂,慢慢地吻她,珍宠地从头到脚,不放过每一寸肌肤。
羁压三年的思恋,到了嘴边,谁也说不出,身体却离经叛道,不可思议的默契契合,早已出卖一切。
丛密的碧绿遮掩了罪恶的欢愉。
两人十指相扣,俊颜埋首馨香的颈窝里,伴着耳畔久违的娇娆轻吟,沉溺在窒息而疯狂的甜蜜里无法自拔。
*
一个时辰后。
林间的凉风,夹杂着植物和泥土的清香,吹干了淋漓的热汗。
陌影懊恼地抚了抚穿戴整齐的铠甲,把长发拢好,戴上头盔,一眼没有回头望,迈开脚步,便朝着坡下走……
地上的男子蹭一下起身,抓起衣袍罩在身上,就怕她跑了,顾不得穿靴子,就跟过去。
见她在那边扒开草丛,明白她是找东西,才返回来,慢条斯理地穿衣袍。
“我没有去找你,并非嫌弃你,是误以为你被强*暴,误以为失去女儿,心中有愧,无颜面对你!”
她脚步微顿,看他一眼,继续朝山坡下走。
“所以,被‘安王强*暴的破鞋’,和十个男子成婚,你也不必来喝喜酒?!”
话出口,她便又懊悔地肠子铁青。她该说的是,应该把刚才的事,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却忙解释,“你既已成婚,我又何必去打扰?怕是在你心里,我已然成为你最不该见的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