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一处突起的石板之上,一着纹龙黑袍,面容俊美的少年盘膝而坐,俯瞰云海缭绕之下的盘龙天路。
其身后,两个沐风而立的老者恭敬开口:
“补天阁之灭的确是天鼎国那位国师所为,但灭情道之覆灭,主因并非是他.....”
两个老者都穿着宽大袍子,高冠博带,此时却都神情严肃。
“天地之变说了这么些年,却终于要到来了吗?”
少年以手托腮,眸光清澈蕴含生机,还有着孩童般的真挚。
“无人知其中缘由,但劫数为天所降,如此笼罩一洲,覆盖所有修士的劫数,必然是天变之预兆......”
一个面色微黑的老者高声回答。
“你们说.....”
那少年转动着眸子:“会不会是有人‘逆天’,做了什么让‘天’起波动的事情?”
“万万没有这个可能。”
两个老者齐声回答,连连摆手:“灭情道没有这般本事,纵然是我等三大圣地联手,底蕴齐出,也未必能让‘天’变。”
“你们说没有,那便没有吧。”
少年也不和两人辩驳,一摆手:“退下吧,别硬撑了,有伤就治,逞什么能?”
“呃。”
两个老者面色青白更迭,终于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矮了下去。
大股大股的血腥气从两人周身喷出,又被寒风吹卷着,化作千百万晶莹的红色冰珠。
没有人能无视洞天之劫,至少他们两人不能。
当即,两个老者掩面退下。
“千多年前,曾有一人,数年之内,自山下打到山巅,不但成为真传,更问鼎当代真传第一......”
少年微微自语着,眸光之中似映彻出无穷云海之外的雄城:
“师兄,你真的死了吗......”
......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洞天之劫影响之大超乎此时所有人的想象。
几乎是一夜之间,很多散修,小宗门的修士惊奇的发现,九大宗门连同三大圣地的弟子都消失不见了。
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瞬间吹遍了整个东洲,让无数大小宗门,乃至于散修都战战兢兢了很长时间。
几乎以为是‘妖关’被破,两州大战重启。
散修消息最为闭塞,但也不傻,事出突然必然有着异常,也都加着小心。
东洲无形之中,就陷入了极为漫长时间的平和期。
而天鼎国诸洞天修士也受创不小,还有几人当场跌落境界,洞天破损严重。
但天鼎国推行新法的还是普通修士,不但没有被影响,甚至因为少了诸多宗门的掣肘,而加快了许多。
天地清明,一片平静,却似乎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呼呼~
微风吹拂,老树飘落枯叶。
老树之下,曾经的四太子,如今的天寿帝正与安奇生弈棋。
他的渡劫之伤未好,听闻安奇生回城,却已然第一个赶来了。
不远处,十四皇女五指抚琴,琴音动人,院角,身躯又庞大了几分的朱大海蹲在那里,萝卜般粗大的手指不住的逗弄着小鸡崽子。
平静如水。
天寿帝捏着棋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发自内心的感叹:
“难得的清静啊。”
皇帝不是个好差事。
虽然对他而言,再复杂的政务一念可决,但他的敌人,却更多。
天鼎国内外的大小宗门,十大宗门,三大圣地,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此时,诸方偃旗息鼓,他自然是难得的情景。
哪怕伤势还不浅,心情却是极好。
安奇生笑而不语,只是落下一子。
“唉,又输了。”
天寿帝弃子认负,却也浑不在意,只是伸了个懒腰,拱手告辞:“见了先生,我心甚安,可以放心的去养伤了。”
天鼎国中诸事,元阳先生似乎什么也没有做,但只要他回来了,自己心中就安定了。
“去吧。”
安奇生只是点点头。
“对了,先生要的那些灵材,过些日子,就能送来了。”
天寿帝说罢,告辞离去。
他的伤势,同样不轻,强撑着有害无益。
安奇生自无不可,送走了两人,才不慌不忙的整理起收获。
四尊掌教级大能的收藏,两个十大宗门级别宗门的部分灵材,资源,以及两座坊市。
这在中古之时,王侯都要为之侧目的资源。
若是加上一些天材地宝,就有资格铸就封侯灵宝。
不过,安奇生却没有多看这些灵材,虽然他有着铸就神兵为王权剑躯壳的心思,却也不急于一时。
他的收获,不仅仅于此。
微微闭目间,心头涌动的,则是有关于其他境界的感悟,功法,以及秘传神通。
万阳界如今有着九境十一步之说。
他却只修了真形,灵相,洞天,其余六境虽然都有着心得,却并未修持。
这九境十一步,是万阳界修行之真谛所在,三千万年中一切豪雄人杰的智慧结晶,每一步都要走的小心。
非如此,无法将其化为自己的东西。
“真形,灵相,化神,天罡,万法,洞天,粉碎真空,归一,通天......归一封侯,通天为王,那至尊,又是什么境界?”
安奇生心思发散,千万念头好似千万个人在推演思量着。
但缺乏对于至尊的认知,哪怕他神意强大,推演超乎寻常修士,却也推算不出其中奥秘。
但他很清楚,封王与至尊之间,有着一道莫大的鸿沟。
以至于,古今无数王侯豪雄都折戟于门前。
至尊门前尸骨多,可绝大多数的人,连门都看不到,对于许多修士而言,死在门前,都已然是毕生之追求了。
但无论如何,至尊必与九境有关。
只要修持,一步步不行差踏错,终归有触及那一道鸿沟,看到那一扇门的一天。
而此时,九境之中,除却归一,通天二境。
其余七大境界,他都有了极为深刻的感悟,也是时候涉猎其他境界了。
“化神,天罡,万法......粉碎真空!”
安奇生心中微微自语着:
“让我看看,那一道困扰了天鼎帝千年之久的门槛,是不是真的那么难踏破......”
自洞天凝成二十四,安奇生已然感受到了那一道门槛之所在。
但天地大变,并不是天地在禁止修士修行,而是天地变得不再那么适合修行。
这个不适合修行,在于灵机,在于虚空,在于洞天之劫,也在于那弥漫天地间,似不可察觉,实则一直存在的,前任成道者的气息。
诸多限制叠加之下,好比修行之时身上压着大石,自然难以前进。
但安奇生却不会在意这些。
因为束缚再大,限制再多,这万阳界的修行环境也比玄星好上千万倍,乃至于亿万倍!
无魔之地尚可长生,所谓天地大变,又算什么?
嗡~
心海泛波,无边精义在其中翻滚,承托的那一面明镜越发的皎洁。
其中光影流转,似在映彻出所有功法,神通的破绽。
......
接下来的日子,安奇生又变得清闲起来。
这一场波及整个东洲的劫数以及补天阁,灭情道的接连覆灭,很是让诸多宗门乃至于圣地都为之忌惮。
他们在等待天地大变,准备迎接未来的变数,自然,就不会,也没有必要此时前来招惹安奇生了。
哪怕是宗主被镇压的凌天宗与万法楼。
而安奇生,自然更懒得去理会其他宗门,醉心修行。
他每日日出则起,日落则歇,感悟天地变换,也留连红尘之中,天骄城九大城区,乃至于整个天鼎国,周边几大王朝的所有城池,都留下着他的足迹。
静下来,则是指点朱大海,金翅大鹏鸟修行,或是寻两个人弈棋,再不然就是于洞天之中逗狗,培植灵植,与诸囚徒论道交谈。
修行不止是打打杀杀,平静之中,才可见修行之真谛。
他心静如水,不缓不慢的修行着,岁月,也在一日一日的流逝着。
那无数修士都在等待的‘天地大变’还没到,这日月却已然在长空之中起落更迭万余次。
似只是一个不留神,
三十年,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