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战场之前,或许还有畏惧有还贪生怕死之念,唯有上过战场的军人才能知道,当你看到朝夕相处的战友就这样躺在你的脚边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或是被炮弹炸得四分五裂再也找寻不见,死亡已经让你变得麻木,你最畏惧的,已经不是死亡或是可以带来死亡的枪林弹雨,而是,你不能杀死更多的敌人,替同袍报仇雪恨。
正常的人性,总是在炮火中被摧毁,而属于战士的坚韧,却被重建。
尚在火焰滔天之时,从地底下钻出的士兵们抱着武器,藏到了工事里,等着日军前来进攻,要么,他们和同袍一样将血液撒在这座江南储运货物的大型仓库的城墙上,要么,敌人的尸体躺在中国江南的土地上,没有第二个选择。
青皮,也在凝望这场滔天大火,整个西城外最少三分之一的房屋被日军可怕的燃烧弹引燃,包括他所处的土地上,禅院大量的木制结构房屋冒着浓烟喷吐着火焰,让身在40余米高空上的青皮都能感觉到剧烈燃烧引起的可怕高温。
他的头发,已经变得弯曲,衣物已经热得受不了而脱下,光着膀子的22岁年轻小伙子浑身满是油汗。扫了一眼身边那个眼中带着恐惧和些许兴奋的小家伙,青皮有些郁闷的抽了一记向外探头探脑观看的小脑袋,“侬看啥?你个拖油瓶还不给我乖乖躲好!”
“说我拖油瓶,没我,侬早就烤熟了。。。。。。”顶着一头瓜皮发型的12岁少年不满的翻了个白眼,身子却是乖乖的缩了回去。
青皮满脸苦笑,貌似,小拖油瓶说的是事实,没这个小家伙,他真的成烤猪了。
青皮在看到战前约定好的代表最高示警的三颗红色信号弹打上天空的那一刻,就命令麾下所有残存士兵抬着能搜索到的战死弟兄的遗体撤入地下管道,而他自己,却根据每步兵排留下一人当警戒哨的规定选择留在了地面上。
若是换在战前,百分之八十是不可能留有警戒哨这一说,剩余的百分之二十可能也会由除他这个排长之外的大家伙儿掷骰子来决定由谁来当这个倒霉蛋。留在地面上的死亡率,就算以日军先前炮击的那个强度,也超过百分之七十,那不是倒霉蛋是什么?
但,和一个日军步兵小队结结实实打过一仗的青皮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青皮了,他不仅要为未来妻子报仇雪恨,还要为剩下的30人负责,如果完不成拖延日军5小时的军令,他们很有可能会集体死在这个犹如地狱一般的战场。
那个白净却身体挺立如松的上校绝对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可以肯定,那个家伙说关闭地下管道就一定会关闭,那时候,他和他麾下这30人可就死定了,已经恨透了他们的日本人主力大军一到,挖地三尺也会把躲在地下的人给刨出来一一杀死的。
躲,是躲不了的,那就只能战,像先前一样继续战斗下去。提醒所有人可以进入地面的警戒哨是必须的,否则,等日军进入战场,自己等人还在地下,那很有可能被日本人堵死在地下管道里,说不定,丢几颗大炸弹大家伙儿都一起完蛋了。
不过,做为鼎鼎大名的松江三害之一,青皮也有自己的小智慧。没杀死二十名日本鬼子之前,他可不想轻易死去。他看上了距离此地并不远的西林寺。
看上西林寺自然不是因为佛祖的光环可避枪弹,而是西林寺后院那个高度达46米的西林塔,既可以让他登高远眺关注日军的动向,又给了他足够的安全保护,除非是运气足够差,日军一炮正正的命中并不算宽的西林塔。。。。。。
如果是那样,他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事实上,在把弟兄们赶到地下,独自扛着一挺轻机枪背着两杆战死弟兄中正式步枪挂着一把驳壳枪和8枚手榴弹外加500发子弹的青皮根本没打算把自己当成警戒哨,而是准备豁出命把西林塔当成他的火力点。
已经越来越像一名真正战士的青皮有种预感,那座可以俯瞰全城的制高点如果被日军占去,会给在民居和弄堂内作战的弟兄们可怕的杀伤,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当日军开始炮击的时候,正在向西林寺狂奔刚刚跑至寺庙内的青皮就被一枚在50米外爆炸的105口径高爆弹的冲击波掀翻并晕了过去,倒霉透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被掀飞在大殿大门边的青皮会在十来分钟后不是被毒气熏死,就是被大火给烤熟,还是飘着香味儿的那种。
还好,佛祖显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