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皮原本不叫青皮,他姓秦,因为从小匹的很,被称作匹孩子,到后来长成小伙子成了个地痞流氓被人喊成秦痞,久而久之却变成“青皮”了。
青皮是本地人,是的,就是松江城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是军人,却不是第43军的,而是松江保安团的。
保安团不是正规军,但也是军人,这次第三战区军令一下,松江保安团1100号人就是守卫松江的军人,谁要是敢逃,就是逃兵,是要被枪毙的。
说实话,青皮不是没想过逃走,只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而已,直到今天早上王司令和那位叫俞献诚的上校给他们讲过话之后,青皮就不想走了。不是他不想活着,而是,听到那个消息后,他觉着,活着已经没多大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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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三小时之前。
保安团1100号人马全部在松江西城区集合,他们的面前,站着保安团最高长官王公屿王司令还有一个他们并不认识的陆军上校。
“弟兄们!此次奉第三战区司令长官令,我保安团全军和第43军的弟兄们一起守卫我们的家乡松江城,郭军长的军令已下并通电全国,我松江全体守军誓死不退,我保安团协助43军152团固守松江西城,我王公屿没什么好说的,只给弟兄们说一句话,我誓与松江共存亡,誓与弟兄们共存亡!”松江保安司令脸色有些灰败的交待了几句场面话就把大喇叭交给了俞献诚:“现在,请川军第23集团军独立团俞参谋长给弟兄们训话,他是陆战专家,由他来布置我保安团固守西城的战术。”
满脸惊恐松松垮垮站着列队的保安团官兵们并不知道,面对松江目前最高指挥官通电全国誓言不退的这个结果,他们的长官其实和他们一样惶恐。面对日寇大军,不退,百分之九十九是只有死了。
“全体都有,立正!”丢掉大喇叭,俞献诚犹如一杆标枪一般站在保安团全体官兵们面前,声音振聋发聩,足以传遍全场。“你们是垃圾吗?”
这是俞献诚和保安团官兵们第一次见面,却上来就来了句下马威。
“轰!”的一声,近1100人的保安团差点儿就炸营了。
他们是谁?他们是保安团,富饶松江城的守军,平素就是那些大腹便便的富户,见到他们也得面带笑容的喊声“长官!”老百姓看到他们,更是得低头哈腰。今天,却被人赤果果的称为垃圾。
“不是垃圾,为何站个队听长官训话都像垃圾样?”俞献诚的怒吼声再度响起,甚至压过了近千人的不满声。“对我刚才说话不满的,尽可以站出来大声告诉我,说你狗日的说错了,老子不是垃圾,而不是像个娘们一样只敢在台底下嘟囔!”
“不过,说自己不是垃圾可不是光靠嘴皮子,而得靠拳头,老子也不妨告诉你们,你们王司令说我是陆战专家是说错了,应该说我叫杀鬼子专家,死在老子枪下和刀下的鬼子,最少也有四十个。”俞献诚露出一口白牙,杀气四溢。“不服气的尽管来,距离鬼子进攻应该还有一个多小时,我们还有时间。”
此话一出,不少跃跃欲试的保安团官兵却是有些踌躇了。换成别的部队倒还罢了,但独立团可是大名鼎鼎,长城和晋东一战天下闻名,这位上校说宰过40个鬼子,就算有水分,20个也是有的。和一个杀过20名鬼子的陆军上校对阵?横行乡里却又懂得趋炎附势的保安团官兵们没那么傻,被骂一下也就骂一下好了,反正又不掉块肉。
在俞献诚杀气四溢目光的扫视下,没胆子站出来的保安团官兵们声音逐渐小下来,身形也开始站直。
“我之所以说你们是垃圾,不光是你们现在站的队列,还有你们狼藉的名声,走到哪儿,都说保安团不是军人,是地痞流氓,是趴在老百姓身上喝血的吸血虫。”俞献诚继续说道。“或许,那是真的,你们平时仗着有身虎皮,吃饭喝水四处挂账却从未结过账,还时不时打着保安团的名义名为劳军实为收保护费伸手找诸多商家要钱要物,不管是老百姓和富户,看着你们就想绕道走。”
俞献诚一席话别说让一帮保安团官兵没敢说话,就是那边站着的王公屿都极为尴尬。这大实话说的,总结的太到位了。
“可是,你们还有个身份,是无论如何也除不掉的,你们是中国人,是江苏人,是松江人,你们的家在这里。所有人都可以跑,唯独你们不能跑。你们再如何坏,你们的家还是在松江,你们的家人也在松江。我在北方战场和鬼子打了无数场仗,鬼子是什么德行我是再清楚不过,他们看我中华民众犹如猪狗,动辄屠村灭户。”俞献诚怒声道。“北方战场或许对你们来说太遥远,就说最近的,根据62师传来的情报,昨日,日军已经攻进金山县城,对没来得及逃走的我金山群众进行屠杀,几乎没有幸存者。你们觉得,谁能逃开这场战争?是你,还是你的父母妻儿?你们不敢死,那就是你的亲人们死。”
“金山全城皆亡?”站在队列中的青皮听到这句话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如果不是手下两个弟兄扶着他,他险些晕厥在地。
那个只看过一面美丽的身影,再也不会出现了吗?
有资格知道这个情报的王司令沉痛的点头,击碎了青皮所有的侥幸。
余下的时间里,陆军上校再讲什么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这个在保安团担任步兵排长被人称作为松江三害之一的大痞子唯一的想法就是,干掉日本人,干掉他能看见的日本人,干掉所有的日本人。
至于说活着,早已经忘了。
没了爱,光是活着,又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