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期出川的川军,或者可以说这个时期参战的所有中国之兵,没有太多怂包,远不像战争开始两年后,因为某无耻至极的政客打着拯救中华民族的口号当了卖国贼,上百万的士兵为了活命也当了走狗汉奸。
人是群体的动物,有一定的盲从性,只要有人开了个坏头,那意志薄弱的人就跟着一起了,久而久之,曾经的那点儿羞耻之心也就没了。这就和“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是一个道理。
不管如何哀恸,但152团守住了江岸前的阵地是事实。双方各自收拾着残局积攒着力量准备着一场并不算遥远的战斗。
“山子,来,抽两口缓缓。”老兵班长推推靠在战壕里呆呆坐着的年轻士兵,眼里闪着不易察觉的怜惜。
有些呆呆的接过老兵班长递过来的烟枪,年轻士兵却没有抽,而是将有些木然的眼光投向自己的班长,嗓音里带着哭音:“海锅,陈老二是不是死了?他让我给他包扎伤口的,可那会儿。。。。。。”
见老兵班长久久没有回答,年轻士兵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将头埋在膝盖上,呜呜哭了起来。“可是,我不是不想去救他,是日本鬼子马上就要冲过来了,我心里慌,我想杀完鬼子再救他,我真不是不想救他的。。。。。。”
老兵班长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眼前的这个新入军营不过大半年的兵为何如此愧疚,在战斗最激烈的当口却遇到朝夕相处的战友中弹向他求助,他慌乱了,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本能的选择了保护自己。不打退日本人,这里所有人包括他都得死,所以他选择继续拼命朝战壕外开枪,而没有去救助战友。
而当等到战斗结束,他回过神来想再去弥补自己刚才的疏忽的时候,却发现战友已经被抬走,留给他的,是已经不再呻吟以及唯有垂下苍白手掌的背影,那对于一名从未有经历过如此恶战的新兵来说,心理上所受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他懊悔,也在痛斥自己的懦弱,或许,他当时用布条给战友包扎一下,战友就还能活。
轻轻蹲下身子,用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比自己年龄几乎要小上一轮的年轻士兵的头,老兵班长说道:“山子,你说的没错,陈老二是死了。”
年轻士兵用手死死捂着的眼里,泪水涌出的更多,清晰可见的漫过他的指缝,将他已经满是泥土满是水渍的裤子再度打湿。
“但他,可不是因为你个瓜娃子死的。他的胸部中弹,比你两根手指还要大的一个窟窿,你说,你个瓜娃子啷个救得活嘛!你以为你娃儿能当神仙?”
“可是。。。。。。”陷入自责情绪的年轻士兵总是努力找到自责的借口。
“没有啥子可是。”老兵班长近乎蛮横的打断年轻士兵的话。“这场仗,和以前的仗是不一样的,以前不管打赢打输,都是我们川省人,不过是换个码头吃饭。现在,可是龟儿子的日本人来了,他们不光是要抢东西还要杀人的,就和我们几百年前的老祖宗说的草原上的那帮人来了一样,我们整个川省,差一点儿被杀没得了。”
这个显然还是知道点儿历史的老兵继续说道:“你娃儿记好了,打仗的时候,受伤的兵,只能让医护兵去救,你要干的,就是杀鬼子,直到你也死球了为止,包括是我受伤了,也一样。”
“海锅,你是说,我没做错?”年轻士兵终于抬起头。
“你娃儿做的很对。”老兵班长肯定的点点头。指指战壕里默默抽大烟的兵又指指后方:“记好了,只要不当逃兵,这里的所有人,还有那些弟兄,都没得人怪你。”
“嗯!”年轻士兵点点头。
“烟还抽不抽嘛!不抽还给老子。”
“我心里还是慌,就抽两口。”年轻士兵一把攥紧了烟枪。
“你个憨娃儿!快抽,抽完了还给老子,龟儿子的小鬼子搞不好就快又打炮喽!”老兵笑骂着拍了一下年轻士兵的头,目光有些惊悸的投向黑夜中。
战场中那些淅淅索索的轻响声和日军伤兵的呻吟声,越来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