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新兵们太渣。
其实,当从未上过战场的他们鼓足勇气跟着老兵一起跳出战壕向着还有反抗能力,随时可能会向他们射出致命子弹的日军冲锋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长期训练形成的严格纪律性让他们克服了鲜血迸射以及随时失去生命的恐惧,但,当看到眼前这犹如地狱般的一幕后,还是被吓尿了。
看着几名日军浑身着火,口中“胡胡”大叫着他们听不懂的日语,端着枪跌跌撞撞地穿过火箭弹燃烧形成的硝烟向自己匍匐的位置冲过来,他们竟然吓得忘了开枪。
不是被端着枪的日军的决绝给吓着,而是他们浑身燃烧着的火焰。
那火焰,实在是太可怕了。
目光所及,侥幸在钢珠弹下存活的日军滚出掩体,以不似人声的惨嚎在地上翻滚着,或是拼命的扯掉身上着火的衣服,还有几名侥幸身上没有着火的拼命拿着脱下的军服抽打着同伴身上的火焰,试图帮助扑灭。
被燃烧型火箭弹点燃的他们,甚至都忘了他们还要面对100多名中国步兵的冲锋,还要面对火力凶猛的重机枪攒射。
磐石营步兵们没有再冲锋,重机枪也停止了射击,因为,他们知道,已经没有必要了。
战场上,竟然短暂的陷入了只有人声惨叫却再也没有枪声的诡异。
燃烧汽油弹其实并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早在一战期间就诞生,但在二战期间,美国大兵们才将其发扬光大变成凝固汽油弹,成为整个二战期间仅次于毒气弹的最不人道炸弹。
但在中国战场1937年的这个深秋10月,燃烧弹在一个仅是微型战场上的应用,让所有官兵们见识到了它的可怕。
所有试图去扑灭身上火焰的日军都失败了,无论怎么拍打,怎么滚动,身上的火焰犹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衣服拍衣服会点着,手拍,手也会随之烧着。就算是在地上滚动,沾上了日军烧掉皮肉的地面上也是星火点点,竟然连石头和泥土都烧着了。
让人是毛骨悚然。
身上着火日军的挣扎和哀嚎最多不过40秒,就会变成一团寂然。之所以说是一团,是因为,几乎所有的人体都是团成一团,最可怕的是,团成一团还在燃烧的身体时不时还会发生诡异的抽动。
那,不是人体的意识反应,甚至不算是神经反应,而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剧烈燃烧引起的筋肉自然抽搐,就像烤一条猪腿一样,当皮开肉绽的时候,肌肉纤维或许会绷断,筋肉或许会收缩。
无疑,此时战场上最可怕的声音,不是枪炮声,而是人肉被烧得滋滋只响的声音,那种纯粹烤肉的声音,几乎是所有正常人的噩梦。
至于那几个心志坚定,知道自己不得活却还要端着枪朝磐石营这边冲锋的日军,还没等老兵开枪击毙他们,不过三十米,身体油脂都被点燃的日军就颓然倒地成为了几团“篝火”。
一阵山风吹过,一股浓烈的肉香传入步兵们的鼻端。等反应过来那是烧熟的人肉的味道想闭住呼吸已经是来不及了,不少新兵第一时间呕吐出来。
经历过长城之战的老兵们可比新兵们强的多了,虽然被日军如此凄惨的一幕整得脸色有些发白,但基本上都还算镇定,紧握着枪默默注视着阵地上日军的反应。
如果还有幸存者,那他们还要快速发起冲锋,冲到50米40米的范围内先投手榴弹,然后将跳出掩体的日本人一一射杀,完成这次战斗任务。
做为磐石营步兵一连尖刀排的步兵排长,李德彪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前方日军阵地上,睁着和眯着没什么两样的眼睛一直在搜索依旧可能出现的危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20秒过后,他将重新率领尖刀排发起冲锋,将残存的日军彻底歼灭。
完成战斗任务,那是做为步兵排长的责任,但做为一名老兵,他没有斥责新兵胆小,这是所有新兵的一个必经过程。
训练场可以训练枪法和搏击,但却训练不出面对残忍时的心理承受能力。
眼前这犹如地狱的一幕虽然足够可怕,但相比于当初长城抗战时,在战壕里呆足八天,亲眼看着同桌吃饭同一个炕头睡觉亲如兄弟的战友或因为中弹脸色苍白的慢慢死去,或被日寇的炮弹气浪高高卷起再四分五裂的落下,或一声不吭就此趴在战壕上趴在他的枪上默然死去,而自己,却要在战友一个个离去的时候,还要面对越来越多似乎永远也不会消失的敌寇一波又一波的进攻的心理压力,屁都不算。
烧熟的人肉味儿?光闻个味儿算什么?他们还必须得学会在遍是腐尸味儿的战场上大口的吞咽着能保证他们一天能量的冷饭团子。
做为经历过1932年1月淞沪抗战的原第19路军的老兵,在反攻之前,和日寇血战近大半月,因为伤亡太大来不及运走,战友的尸体只能放在战壕里。虽然是寒冷的一月,但存放了半月的遗体也腐坏了,哪怕是盖上了三层毛毯,那个味儿也熏人欲呕。但是,他们还必须得在这里继续吃饭喝水睡觉,继续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