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在他的命令下去面对死亡并且迎接死亡的。
在战场上,他可能会是冷面无情将士兵伤亡看成冰冷数字的上校团长,但在战斗结束,他只是一个26岁的青年,面对着兄弟一个又一个的离去,他痛彻心扉。
因为,他本可以采用更好的战术,利用独立团现有的机动力和大量装备的迫击炮以及特种兵,对眼前的日寇采用机动袭扰作战。大量毙伤敌人的同时还可以减少自己的伤亡。
就像未来的叙国战事那样,反军开着皮卡,装备着迫击炮和无坐力炮或者是火箭炮在数千米外就对府军的军营狂轰乱炸,然后溜之大吉。府军一旦追击,最大的可能不是追击上敌人全歼而是被埋在路边的炸弹给炸个稀里哗啦。在没有大量的空军护航的情况下,任何军队面对这种情况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而且,刘浪还可以借鉴八十年代阿国对付战斗民族的经验,将所有官兵以排为单位撤往山区就和小鬼子打游击战。刘浪完全有理由相信,占据地理之利又有迫击炮的独立团能将眼前的这个第39旅团吊打成渣,而且己身伤亡会减至最小。
甚至,刘浪可以现在就掀开独立团最大的底牌,将六架十二管装的暴风火箭炮悄然运抵旧关前线,对日寇的105榴弹炮群展开一次彻底的炮火覆盖。一轮齐射就可以射出72枚火箭弹的暴风火箭炮完全有能力在五分钟之内将整个榴弹炮群彻底覆灭。
消灭了这个可怕的榴弹炮大队,第39旅团的日寇将失去最强有力也是对中国军队威胁最大的武器,娘子关不仅是固若金汤,甚至还有可能大举反攻。娘子关前线驻守的中国军队可高达3万余人,一人一口唾沫也把失去火炮的7000多小鬼子给淹死了。
但刘浪现在注定不能这样做。首先,打游击战注定只能是他的一厢情愿,战区司令部已经下了死命令,必须死守,无论什么理由,退者杀无赦;次之,刘浪这个小团长或许可以说动未来大将的386旅和赵师长的第17师,但决计是说不动中央军的第三军和第26路军的,他们可没有那二位心照不宣的红色基因。
刘浪的机动作战很有可能被他们认为是逃跑,而国军将领之间互相的不信任才是最可怕的,刘浪怕自己的这一动作导致整条防线人心浮动,而只要一退,那可就是一溃千里。那时候,可就不是杀头的问题,也不是机动作战的刘浪一个团能不能挡得住的问题,而是娘子关失守,足足两个旅团的日军涌入,直逼太原的重大战略失败的问题。
而独立团最大的底牌如果一动用,或许第39旅团再不足为虑,但日军还有第40旅团,或者还有正在向南追击的108、109师团依旧在威胁着晋东。刘浪做了如此之多的部属,目标就是整个20师团,而不是眼前的区区一个第77联队3800人。
独立团和772团必须死死吊着这股敌人,让他们依旧和曾经时空中一样,认为眼前战事胶着而必须攻下乏驴岭,对测鱼镇进行迂回包抄娘子关。而在七亘村,独立团三个营的主力部队和386旅771团主力已经精心构筑了伏击圈,正等着他们上钩。
只有在那时,位于旧关地区的3000精锐才会进行反攻,彻底吃掉这股日军。
而此时,只发挥出百分之七十战力的独立团一营只能死守旧关,和日军拼消耗,牺牲是避不可免的。
“你一天都没怎么吃饭了,先吃点东西吧!”端着一碗面汤和一张大饼的柳雪原走进指挥部,看见刘浪坐在那里看着伤亡报告怔怔出神,脸上亦是一片惨然,柔声安慰道。“独立团官兵英勇奋战的事迹一定不会被埋没,雪原会用笔让全国民众都知道他们的牺牲,他们的名字会被中国世代铭记。”
“不,雪原,这一战不同于长城之战,那是守土之战,但这一战乃是国战。东南战场的惨烈你已经亲身经历过,那里是我中华最重要的经济中心,政治中心,国府投入数十万兵力不容有失,但这里却是我中华矿产最丰富的地区之一,若山西有失,源源不断的煤炭和钢铁将会成为日寇的帮凶,亦不容有失。面对如此之国战,我前线诸军皆当英勇奋战,不惜此身。
我独立团此战伤亡数十人我心虽甚痛,但娘子关主战区曾军长之麾下伤亡亦重,雪花山第十七师赵师长所部伤亡更重,下午我已经收其电报,其雪花山主峰一号阵地,一步兵连全军孤守,他已经电令其死战不退,固守阵地至明日。全连160人啊!全军皆墨。他们,更需要你用你的笔去告诉我中华之民众,我娘子关前线十万之军,无论中央军、川军、西北军、晋绥军,皆为英雄。”刘浪的目光从战报上挪开,摇摇头,缓声说道。
他的目光中,有悲恸,亦有骄傲。
刘浪悲恸,是因为中国军人在这一天中,死伤惨重。整个白天,自雪花山至旧关,长达20公里的防线,数万中国军人死伤高达三千余人,数倍于日寇。
刘浪同样骄傲,他骄傲的是,他亲身参与了战史里并没有太浓墨重彩介绍的娘子关之战,并骄傲的看到所有中国之军,无人后退,浴血而战。
哪怕,他们很多人连日寇的面都没见到,就和岩石一起被巨炮炸为粉糜。
他们,和未来的共和国之军一样,是中华民族的脊梁,不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