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刘浪颇具穿透力的金石之音的缓慢诉说,人群中有人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悲痛,“嘤嘤”啜泣起来。
“他们,用自己的牺牲洗刷了他们曾经烙印在他们身上的耻辱,我命令,敢死连206人除去战死的160人,剩下所有活着的官兵,出列。”刘浪突然拔高嗓门吼道。
“是。”由伤愈的周石屿率领,二十八名手脚健全的官兵和带着残疾的十七人从队列中站出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排成两队。
“我宣布,从今天起,你们自由了,你们可以去你们想要去的任何地方,已经战死的官兵,将全额按照独立团抚恤补贴,你们也一样,所有补贴都和其他官兵一样,领完之后,戴上你们的勋章,带着你们的亲人去你们想去的任何地方,去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刘浪说道。
敢死连自周石屿以下,集体呆若木鸡。
他们谁也没想到刘浪会这样说,虽然对于他们其中大部分人来说,这曾经是他们的梦想,当兵立功,就可以离开。
可是,当这个梦想来临的时候,他们竟然生出一种惶恐,仿佛一名要被遗弃的孩子。
周石屿脸色微微一白,却没向刘浪请求什么,而是缓缓转过头,面向自己敢死连仅存的四十五名官兵。
“弟兄们,团座长官已经兑现了他的承诺,那亦是我在诸位入我敢死连之前对你们说过的,只要立下大功,就可以既往不咎离开独立团,现在,愿意离开的,向前一步走。”
半响,没有一个人挪动脚步。
周石屿脸上神色不动,继续大声吼道:“没有人会把你们当成懦夫,你们胸前的勋章可以不代表什么,但我们身上的枪伤就是最好的证明。大熊,你已经没有胳膊了,还有你,猪大肠,你娃都少了一条腿了,都还杵在这儿干什么,看看那边,你们老婆和儿子在等着你。现在,我命令,要离开的,向前一步走。”
被周石屿点名的一个黑黑的极为敦实的士兵满脸悲愤一步踏出,双目赤红,怒吼道:“长官,我不服,我不走。”
“你不服什么?这不是你大熊参军时最大的愿望吗?老婆孩子热炕头有什么不好的,你的伤残津贴足够你过几年的好日子,华商集团即将成立的工厂也可以给你提供一份不错的工作,绝对能保证你一家在四川衣食无忧。”周石屿同样厉声吼道。
“是,我原来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我不能走,长官,你看看你的身后,我们敢死连的160个弟兄,就躺在哪儿,躺在哪儿看着我们。尤其是老赵,他一定在哪儿瞅着我,那颗炮弹飞过来的时候,如果不是他推我一把,我恐怕掉的就不是一条胳膊,可是老赵他。。。。。”士兵说着说着难掩自己的悲伤哽咽起来,“我是掉了条胳膊,可我还可以帮着看管库房牵牛喂马,还可以给你们保养枪,我能干的活儿还很多,我还能抽空来看看躺在这儿的弟兄们,我宁愿不要那些津贴,我只要留在敢死连。”
“长官,我们都不走。”剩余士兵集体上前一步,但却是表达了和周石屿命令完全相反的意思。
周石屿不变的脸色终于变了,眼里噙出了泪花,但却是带着笑,猛然回头看向刘浪,“长官,您看到了吗?这就是我敢死连全体的回答,我们,绝不离开,这个敢死连的兵,我们当定了。”
“不,从此再也没有敢死连了。”刘浪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周石屿脸色猛然煞白。
这情况就连一边的叶企孙都看不下去了。在他看来,这都是极为出色的军人,他们不应该在胜利归来之后享受这样的待遇。尤其是在古山一战之后,敢死连之名响彻中华大地,这样一支英雄的部队,不该这样被遣散,哪怕他们曾经是土匪,但他们已经用牺牲和胜利洗刷了曾经犯下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