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凤的家距离张拐子的家并不远,也就几十米。
张拐子爬到的时候吓了一跳,因为喜凤家的房子已经出现了裂缝,屋顶上的粘泥正在哗哗掉,外面的砖块也在层层剥落。
他吓坏了,眼看着房子就要倒塌,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来的勇气,奋不顾身撞向了窗户。
乡下的窗户都不结实,上面有窗棂子,窗棂子是木头,里面糊了窗户纸。
张拐子的小身板一下子将窗户撞裂了,一个翻身扑进了屋子里。
他知道自己进去,出来的可能很小,可死也认了,能跟喜凤死一块,虽死无憾。
张拐子扑进窗户以后,暗夜里,他终于看到了喜凤母子,喜凤也看到了张拐子。
女人的眼泪哗哗流下,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感动地不行。
“拐子哥……!”
“喜凤别怕,我来救你!”张拐子扔掉拐杖,连滚带爬扑了过去,一下子将喜凤跟如意全部抱在了怀里。
三个人抱在一起的那一刻,喜凤嫂的心理踏实了,张拐子的心理也踏实了。
生活就像走夜路,没个人在身边壮胆就是不行。
现在壮胆的来了,生命的另一半也来了,天灾**将他们的心紧紧栓在了一起,也将他们的身体紧紧栓在了一起。
“拐子哥,你咋来了?你好傻,好傻啊……这样你会死的!”喜凤嚎哭着道。
张拐子说:“我不怕死,能跟你和如意死在一块,我乐意,只有死在一块,才是一家人……”
张拐子的话不多,在喜凤听来就好比六月天喝了一杯甜冰水那样酣畅淋漓。
她身不由己扎在了张拐子的怀里,任凭男人抱紧了她的小腰,哇哇哭叫起来。
终于,轰隆一声,外面的围墙倒塌,紧接着屋顶上也出现了一个大窟窿,他们根本逃不出去了。
但是张拐子是聪明的,赖利头脑袋还挺好使,一眼看到了喜凤嫂家的炕洞子。
屋子里最结实的地方就应该是炕洞子了。这炕洞子的两侧是青砖垒砌,上面铺的是石板。
乡下的人喜欢在土炕旁边弄个炕洞子,里面放煤球,干柴等等。这样冬天填火的时候方便,不用半夜往外跑。
现在冬天早过了,炕洞里的煤球跟干柴也烧完了,里面的空间很大。
看事儿不好,张拐子抱着喜凤跟如意一个翻滚,三个人一起进了炕洞子。
刚刚进去,预料中的事儿就发生了,又是一声轰隆声传来,整个屋子全部塌陷,大梁落地了,里生外熟的墙壁也被晃散了架。
倒塌的墙壁一下子将炕洞口掩埋了,覆盖了,张拐子跟喜凤嫂被闷在了里面。
那个炕洞非常狭小,只能容纳两个人的身体,他门被迫抱在了一起。
这一刻,张拐子是满足的,喜凤嫂也是满足的,他们抱在一起越缠越紧,越缠越紧,死亡的恐惧,感情的焦渴,让他们的心跟身体融合在了一起。
这个时候,喜凤嫂觉得她跟张拐子再也分不开了。
他们等着大地震的过去,等待着救援,等待着死亡的那一刻。
外面依然是惊雷震荡,撼天动地,强烈的震动大概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再后来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终于,大地不再抖动了,树木也不再摇摆,天色微微发亮了,东天边抹出一道朝霞。
……
王海亮跟带娣终于从学校的草场上站了起来,极目远望,整个大梁山都改变了模样。
大地震好像一只罪恶的大手,在整个山头上抹了一下似得,变得苍苍凉凉。
山坡上的大树被掰断了,有的山峰被削去了一大截,有的山峰从中间裂开一条口子,有的山峰凭空高出很多。有的山峰矮下去一大块,有的山峰开始扭曲。
本来深深的幽谷,被滚下来的山石填的满满的。本来笔直的山路,生生被大地震给拉直了。
不知道是谁拉直了山路,掰断了大树,拗断了烟囱,捣毁了房屋,削平了山尖,填平了沟壑,将他们两年来修的大路几乎毁于一旦,这座坚固的学校也毁于一旦。
大山上惨,村子里更惨,大梁山数以百计的人被砖头瓦块压在了下面,被倒塌的房梁跟墙壁砸的遍体鳞伤。
王海亮走进村子以后,发现八成的房屋全部倒塌,整个疙瘩坡成为了一堆废墟,大街上净是哭喊嚎叫的人群。
他们一个个拼了命地翻着砖头瓦块,哭喊着,翻腾着,手上都挖出了鲜血,打算将亲人从废墟下刨出来。
存活下来的有老人,有孩子,有妇女,被砸在废墟下的也有老人,有孩子,有妇女。哀痛的哭声十里可闻。
几家没有倒塌的门楼也歪歪扭扭,摇摇欲坠,村头的空地上赫然出现一个大洞,那个大洞不知道多深,黝黑黝黑的,有一阵冷风从洞口处呼呼冒出,好像直通阴曹地府。
不单单是疙瘩坡,其他的四个村子也几乎成为了一堆废墟,很多逃出来的人没有穿衣服,聚集在一起,整个大梁山耷拉着他沉重的头颅。变成了一片悲惨的世界……。
王海亮惊呆了,他亲眼见证了这一次磨难,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额头上的虚汗冒出,两只铁拳也攥的死死的,嘴唇哆嗦着道:“救人!快救人!大家愣着干什么?把你们的亲人挖出来啊!他们还有希望!大家跟我来啊!”
王海亮一声断喝扑向了废墟,奋力开始搬动石块。
土坡上的人被海亮这么一带动,立刻卷起袖子一扑而上。
就在大地震过去不到十分钟,真正的大救援迅速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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