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黑夫的目光却跳过了羌华,在傅直、甘冲二人中看了看后,点了傅直。
“百将傅直,带一百良家子,听义渠率长调遣。”
傅直大喜过望,而甘冲暗中瞧了羌华一眼,发现他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
之后,黑夫郡尉又选定了另两支部队,他自己,统帅四千训练较好的郡兵、县卒,构成大军,羸十日之粮,争取十日内抵达花马池,羌华被选中,作为亲随同郡尉一起行动。
至于后续部队,黑夫安排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公孙白鹿,以两千人押送千辆牛车辎重,缓缓而行,甘冲带着剩下的一百良家子加入其中……
……
“吾等要分道而行了。”
众人领命而出后,傅直对两名同袍如是说,他们虽然来自不同的县,但半年相处下来,同时当上了百将,一同训练,朝夕相处,也已视对方为友伴。
“是啊,本以为会一同作战,不曾想却分属三部。”
甘冲感慨,用肩膀撞了一下闷闷不乐的羌华:“子华,你怏怏不乐,莫非是对郡尉安排不满?”
“羌华岂敢如此……”羌华是那种将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他嘴上说不敢,脸却涨得通红,他是上郡守羌瘣之孙,出身将门,从小就在练习骑射,曾率家中骑从追击一伙盗匪,杀首虏多,在当地小有名气。
在他看来,若三人中择最勇猛、最善战者加入踵军前锋,自己当仁不让,为何郡尉却选了傅直?
“你莫非看不出郡尉的用意?”甘冲的才能不止抛石,他还很心细。
“是何用意?”
羌华道:“我兄长在陇西军中,也是能独领千人的骑将,据说多次随李将军出塞打柴,为何我却只能呆在郡尉身边,做他的亲卫?”
他口不择言,盯着傅直:“不论使剑、骑马、射术,我都比你强,为何郡尉选你入踵军,这不公平!”
傅直人比较直愣,有些发怔,却是甘冲冷冷道:“公平?的确是极不公平,吾等同时入伍,同时为百将,但从今日起,未来前程却要大不相同了。傅直作为踵军,在茫然无知的塞外探路,随时可能遭遇匈奴大队人马,他是有不少机会立功,也可能会战死。而你羌华,却能安全呆在郡尉身边,没错,你是得寸步不离其身旁,不得自由,不能肆意驰骋沙场,但却能伴其召开军议,大小事务都会知情,甚至能建言献策……”
“此战不论结果如何,恐怕你都能混上一份资历,分到一份功劳!这便是做亲卫的好处,我听官大夫共敖说,郡尉当年,便是作为廷尉之子的亲卫百将,而得到器重的!”
甘冲是三人中出身最低的,家里只是小小上造,所以对这些事情更上心。
“郡尉为何要如此待我!”
羌华完全愣住了,甘冲见他还不明所以,气得唾了一口:“因为你是上郡守之孙!”
羌华这才恍然大悟,顿时为自己的鲁莽有些惭愧,低下头:“又不是我想这样,我还想去前线冲锋陷阵。”他嘴硬地说。
”难道我想去后军看牛车,闻粪臭,吃灰土?”甘冲奚落了这个长不大的同袍一通。
这时候,沉默良久的傅直终于说话了:“甘冲,你是否误会了?我曾听郡尉说过一句话,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农工虞商,各有其职。”
“郡尉说,军中亦然,不管是踵军、亲卫、辎重,各有其职责,缺一不可,无踵军则前哨绝,无亲卫则统帅危,无辎重则大军亡。郡尉将吾等安排在不同军阵里,或许是要让吾等在各处位置,都加以历练吧。二君,休要看哪个位置容易立功,哪个位置安全好升爵,要我以为,战阵之上,瞬息万变,不论在哪,都有机会立下功勋!”
这是黑夫视察军队时,给他寄予厚望的三百良家子上过的一堂课,他们就像一张张白纸,有武功,又有文化家境,是上等的将吏苗子……所以黑夫才将他们放到不同位置历练,其中让甘冲去看粮车,是因为他在自己谈论后勤,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
这场战争如此,下一次,恐怕就又要换过来了,不存在刻意偏袒谁。
这下,轮到羌华、甘冲二人一起羞愧了,喃喃道:“还是傅锅盔记得郡尉之言,吾等差点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论如何,这是三百北地良家子首战,勿要输给那些戎人!”
傅直朝两位袍泽拱手:“勉之!”
羌华、甘冲亦抱拳颔首:“然,共勉之!”
……
次日,千余骑兵组成的踵军前方先行出发,基本都是一人双马,飞驰出塞!
而黑夫统领的四千主力,则紧随其后,在前锋出长城后一天抵达萧关。
秦始皇二十八年戌月二十八日这天,大军在萧关休憩时,黑夫却收到了义渠白狼派侯骑送回的消息:
“昫衍君遣使者告急!匈奴骑兵千余人,已游弋至花马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