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皇后在帘幕后喘息不定,喉咙间始终格格作响,一会儿听得毛皇后吩咐道:“去取大还丹来。”
此言一出,皇后身边的内侍女侍登时跪了一地,哀求道:“皇后请三思!”
毛皇后喘道:“本宫只吃……一剂,好跟……风将军说话,不会……有事……都起来罢。”
一会风染听见帘幕后传来轻微的吞咽声,再过一会,便明显听到毛皇后喉咙间的格格声轻了许多,气息也平顺了许多。然而风染猜想那“大还丹”应该是什么药吧?可那药未必是好药,不然毛皇后身边的近侍们不会齐齐劝阻。
毛皇后精神略复之后便吩咐道:“你们都出去,本宫有话对风将军说……怜儿,你若执意追随本宫,便留下。”
凤栖殿上的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单绿怜向风染敛衽一礼,道了声“失陪。”便掀起帘幕直接走了进去。风染坐上,目光的余光便隐隐绰绰看见单绿怜坐到床榻边,半抱半扶着皇后,极低声地说道:“怜儿自当追随陪伴小姐,天上地下,生死不弃。”
这话说得极致温柔,带着无限缠绵之意,单绿怜就算是毛皇后从娘家陪嫁进宫的女官,这种语气也完全不是女官对主子说话的语气。风染好歹在贺月的陪伴下,看了些闲书,忽然觉得单绿怜说的话,说话的语气,好像是闲书上男女们私订终生时说的情话。
风染以为毛皇后要训斥女官,哪知毛皇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极轻地说道:“只是累了你了。”若不是风染特意练过耳力,就完全听不清楚。不过毛皇后跟自己的头面女官有什么怪异处,风染无心理会,听了就听了,端起茶,抿了一口,挺起背,坐直了,目光下垂,只看着自己座前的几块地砖。
毛皇后并没有让风染久等,轻声跟单绿怜说了说,随即便略略提高了声音说道:“本宫病中,本不好见客。只是风将军明天便要离京回军了吧?不得不冒昧请风将军一叙。”
“……!”风染心下大惊,第一个念头便是菁华宫中是不是有毛皇后派进去的人?自己刚跟贺月盘算着准备回转军营,怎么毛皇后就知道了?风染心头虽惊,面上却力持镇定,把茶盏稳稳放回茶几上,并不说话。
单绿怜趁毛皇后喘息时解说道:“风将军不必多心。娘娘贵为皇后,执掌后宫,这宫里的大事小事,有哪件能瞒得娘娘的眼?自打去年开春,陛下在菁华宫病了一场以后,每过四月,陛下便都要在菁华宫病一场,每次都要病个三四天休朝……”
风染不自觉地便绷紧了身体。
“……娘娘摸估着如今凤国战事明松暗紧,陛下不能病久了,娘娘刚醒来,算着日子,怕风将军明儿便回军营了,才冒昧相请风将军一叙。”单绿怜替毛皇后辩解得不卑不亢,合情合理。显然,毛皇后虽然病着,且有越来越疯的趋势,但在毛皇后清醒的时候,脑子并不笨,对菁华宫也有特别关注。
风染涩着声音道:“有什么话,请娘娘明示。”
毛皇后倚在单绿怜怀里,轻轻道:“本宫没有想不开去跳池塘……”
风染:“……”毛皇后是失足落水还是跳进去的?关他什么事?毛皇后也须不着特意跟自己这个外臣辩白一番,看来毛皇后的头脑还是有些不太清醒。
“风将军真心疼爱响儿,本宫觉得放心……”
风染:“……”前一句还在说落水之事,后一句就关心自己疼不疼风贺响响了,风染真心跟不上病人的说话思路,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不过毛皇后作为风贺响响的娘亲,特别关注自己对风贺响响的态度,风染觉得也可以理解。
毛皇后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总在想,为什么太子不亲近她呢?她是他的亲娘啊!她的孩子怎么就那么轻易地被个男人给拐走了呢?!皇帝的心思不是后宫女人身上,整个后宫都抢不过一个男人,这点她认了。可是,孩子是她含辛茹苦生下来的,为什么也被那个男人抢走了?
她暗中派人或是收买了都统帅府里下人,打探监视风染是怎么待孩子的。下人汇报给她的内容让她不断吃惊,因为风染带孩子极其宠溺,宠溺的程度远远超过她的想像,风染只要有时间,几乎事无巨细,一手一脚亲自操持打理关于孩子的一切事务,甚至亲自哄孩子吃饭,给孩子洗澡,诓孩子睡觉,自然,还带着孩子练武和玩耍。风染基本不教导孩子学什么,但会在玩耍中言传身教地教导一些待人接物的基本礼节和做人的道理。
这样的父亲,哪个孩子不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