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退出朝堂,在内侍的搀扶下,贺月双腿发软地走过通道,穿过昭德殿,绕过自己的思宁殿,从垂花门进去,便看见一个心腹内侍侍立在门内,朝贺月行了礼,虽然没有说话,贺月却领会了内侍的意思:风染还在菁华宫里。
贺月顿时便觉得身上有了力气,也有了勇气,便一路不停地往菁华宫走去。心头别别跳着,走进宫门,远远的贺月便看见敞开殿门的主殿里,风染正坐在主位上喝茶。贺月悬了半天的一颗心,终于落回腔子里。若不是知道菁华宫上上下下不知有多少双眼正盯着,贺月真想扑过去,一把抱住风染。
这人没有走,今后便是他的人了!
贺月在宫门口看着风染,风染似乎感觉到贺月的归来,眼光也遥遥地看了过来,在贺月身上略略一停,唇角微微一翘,荡开个笑意,随即便挪开了目光。
进殿前,贺月叫过内侍,悄悄问风染这一上午都做了什么。内侍回禀,说风染睡足了起来,吃了早膳,便在庭院里散了会步,又练了一会拳脚,去殿后洗沐了一番,然后就坐在主殿里喝茶。
风染基本什么事都没有做,其实风染一早就打定了主意吧?那干什么非得跟他吵得红脸赤颈的?
这下,贺月心头有数了,走进主殿去,笑盈盈地看着风染,觉得一天的愁苦都消散了,再多的心酸都变甜了,所有的郁瘁烦闷都圆满了,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这个人,他喜欢进心窍里,如今,终于……终于归他了。
风染含笑迎着贺月的目光,又瞥了瞥旁边的客位,示意贺月坐下。
贺月直走到风染身前,把手伸给风染,等风染来握,笑啐道:“还坐什么,练功去!生辰都过了。”二十五岁,是一个大致的衰老分水岭,并不是说一过二十五岁立即就会开始衰老,只是贺月心头急,怕风染一开始衰老,就止不住势头。
风染却把贺月的手拂开,说道:“我不走,是舍不得……那官位,我没答允练功。”这一次,贺月叫他走,是要连他的官职一起都削夺了,贺月是下了决心,要跟他决裂了断。可是风染还是舍不得他拼命筹谋守下了半壁河山,舍不得他苦心孤诣为凤国打下了军事基本,舍不得心血白费了,更不忍心看着凤国因为贺月的斗气而守不住江山……风染没想过要离开,没想过要不管凤国的死活,自然,他也舍不得贺月,只是……不好意思说。
一句话,把贺月的满怀欢喜和绵绵情意击得粉碎。“我说了,你不答允练功就滚蛋!”贺月只觉得一股血,一口气,在他身体里上窜下跳,在脑海变成空白前,破口大骂道:“你他妈没滚蛋,就跟我去练功!少他妈废话!舍不得官位?你就跟我练功啊!怕我守不住这江山,你就跟我练功啊!不然你就看着我把这江山败了!反正他妈不是你的!不用等你老,只消雾黑匪嘉杀过来,大不了我他妈跟这江山同归于尽,省得老为你心痛呕气,没一天好过……”
贺月完全没有皇帝的风度,也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只觉得自己就是个从欢喜顶峰一下子跌入失望深渊的倒楣男人,他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榆木疙瘩?
贺月一边絮絮地痛骂,一边把风染手上的茶盏抢过来,狠狠摔在地上,跌得粉碎,贺月一把抓起风染的衣襟,拖着风染便往殿后寝宫走去。风染不敢跟贺月使劲,急道:“贺月,你别生气,听我说……”
气恼头上,贺月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喘着气,骂骂咧咧,都听不清他在骂什么,胡乱拖拽着风染,直入寝宫,然后一把狠狠地把风染摔在床上,贺月扑上去就撕风染的衣服,嘴里兀自喃喃骂道:“你没滚,就是我的!我的!我的!……”脑子里既有风染没有弃他而去的欢喜,又满是风染不肯跟他练功的愤怒,又喜又怒,活生生把贺月逼到失控了。
……
贺月在一阵抽搐之中清醒过来,觉得人虚脱了一般,有些舒服,又难受得紧,感觉到自己趴在风染身上,风染的脸就在他眼前,左脸颊上,隐隐有几道指痕,一惊,抬手去摸。
风染轻轻握着贺月的手,轻轻唤他:“贺月?”
“嗯。”
“贺月?”
“嗯。”贺月身子一歪,便想从风染身上倒下来,被风染扶着,没倒下来,贺月便拿手撑在风染耳侧的床铺上,把上身撑了起来,才感觉到,自己家的小兄弟,还在风染家串门,而风家小兄弟没吃着糖,正怒发冲冠。贺月复又缓缓趴到风染身上,轻柔地舔风染的唇……贺月无比慈祥地好好爱抚了风家小兄弟一回,本来还想跟风小兄弟嘴对嘴深切交流交流,被风染硬生生扯住,羞道:“别……脏。”
大约风染的洁癖症是没治了,自己都嫌自家的小兄弟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