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卿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拭乔明瑾脸上滚落的泪珠。
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子顺着乔明瑾的眼角,滚了她满脸满腮。
也烫疼了周宴卿的心。
他用指腹极尽温柔地擦拭,又用手背去够,拉衣袖去沾。
周宴卿没有随身带帕子的习惯。总觉得娘里娘气的。
他房里的女人、家里的表妹、外头的女人送的最多的便是各种帕子。绸的锦的锻的雪纺的,绣着花鸟鱼虫的、仁女人物风景的,应有尽有。
只是他都没有接下来的意思。拒不过的也被他转手送给了别人。
过后对那帕子更是厌恶。
今天他倒是觉得处处不便。
此时也只能用指腹替眼前的女子擦拭。只是却未能止住,越拭越多。
周宴卿叹了一口气,起身挨着乔明瑾在矮榻上坐了,把乔明瑾轻轻揽了过来,抱在怀里。
“以后有我在,没人敢再欺了你去。以后有我护着你。”
周宴卿轻轻地抚着乔明瑾的背脊,说着他不善于表达的情话。
乔明瑾静静地趴在他的怀里,眼睛轻轻地阖上,脑子里一片混沌,又渐渐拨云见日般,渐渐明朗。
算了,就这样吧。一个人太难。
这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她不能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开心了就跳槽,不高兴了买张机票飞到另一个地方,从头再来。
就这样吧,她有些累了。
两人静静地偎着,谁都没有说话。
周宴卿更是恨不得这一刻能够永恒。困拢了他许久的问题,仿佛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这个女人在他心里脑子里装了那么久,累得他苦恼不已,原来真的不只是一个合作伙伴呢。
周宴卿抱着这女人的娇躯,下颌顶着她的发堆,嘴角偷偷地往上扬了起来……
另一头。
从青川城里往下河村的小道上,岳仲尧高高地扬着马鞭,在空中挥出鞭花,清脆地炸响,马儿得得地往前一路小跑着。
小道不算小,再来一辆牛车也能轻松地过。笔直,也少岔道。
岳仲尧偏头看了看,厚厚的帘子后面坐着妻子的表兄。两人一早到了城里,要买什么,买多少,都是这位表舅兄做的主。他则只管跟在后面付银子和搬运东西,两人没有过多交流。
连中午吃饭的时候,都没有多说上一句。
表舅兄心里还是怨着他的吧。
岳父家里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凭他们对瑾娘的疼爱,会怎样呢?会把瑾娘接回云家村的吧?
岳仲尧心底灰暗一片。
伸手在腰间上挂的荷包里捏了捏,那里面只有不到十两银子了。
这一年来,他也存了一些银子,在外头得了一些孝敬也都存了起来。这一年来便也攒了不少。
往邻县跑了几趟差更是攒了好些。又防着他娘再来县衙里拿他的俸禄,后来又交待了衙门的同袍只许他亲自去领。
故这一年来,他也攒了近一百两银子。
他本是替瑾娘和琬儿攒的,自来养家糊口的事就该男人来担着。
而自瑾娘带着女儿搬出来后,他更是不忍苦了妻女。这一年来,得了银子,他连口熟肉都舍不得买。
每次回村,都要交给瑾娘,可是瑾娘每次都推拒了。
他心里头不是不失落。自来妻子花丈夫的银钱那是天经地义的,一家人还分两家吗?瑾娘分得这么清,是不把他当一家人了吗?
钱瑾娘没要,他也没把这些银子告诉他爹娘。只是悄悄攒着,想等将来留给妻女。
本来他就下了决心要辞了差事回乡,再买上几亩良田,跟妻子男耕女织,养儿育女,和妻子好生过日子。
哪料这刚一回来,良田还未寻着,就因了他娘来了这一下,这荷包里攒了一年的银子便只剩十两了。
若不是今早他爹强行开了他娘的柜子,抢了二十两给他,只怕他今天连银子都不够付。
他娘还是没有半分觉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昨晚他娘就不愿给银子,在院里骂了他一宿。早上他出门,他娘还是死活不肯给钱,只推说家里没钱了,连房门都不让他进。
嚎嚎得厉害。还说他要是拿了银子走,一家人便一起捡根棍子出门当乞丐去。
还是他爹看不过眼,强行开了他娘放银钱的箱子,取了银子给他。他娘撒泼哭闹得厉害,他爹最后也只抢了二十两银子给他。
他娘还要扑上来抢,又哭又嚎的,像是他剜了他娘的心,断了他娘的命根子一样。
他奈何不得,也唯有望天长叹一声,捧着他爹给的二十两银子急急出了门。
他并没有觉得瑾娘用好的买贵的东西有什么不对。他家娘子本来就该享用最好的物事。
是他没用,这才委屈了娘子。
只是,这剩下的十两银子能干嘛呢?
一亩上等田是买不了了。秋收后可能还有机会,可如今地里禾苗泛青抽穗,谁会卖丰收在望的良田呢?
十两银子只怕连一亩中等田都买不起。日常的吃喝又怎么办?
他不想委屈了他的娘子和乖巧懂事的女儿。
岳仲尧眉头紧锁,一股愁绪涌上心头。
瑾娘还说等着他的和离书?
这莫不是在剜他的心吗?放她娘俩离去,就如剔他的骨割他的肉一般,连梦里他都觉得血淋淋的,让人不能安生。
不能,决不能!哪怕瑾娘要怨要恨,他也不能放了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