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城头,排山倒海的欢呼声,淹没了战场的噪杂。
这座残破的玄武城,在秋风中屹立不倒,如同泰山!
或许,这座城池并不是泰山,城池上的百战将士,才是泰山!
......
李从璟接到有关百战军在玄武城此战的军报时,已入黑夜。军报上有写:自李仁罕退军后,贼军整日再无攻势。
握着这份军报,李从璟仰头闭上眼,沉默下来,出奇的没有如往日一般,笑着跟众幕僚赞赏百战军,赞赏孟平。此时,他心中百感交集。
李从璟仿佛看到了这一战的战况,看到了孟平大吼着在万军之中浴血拼杀,看到了那百名勇士高呼战歌向前,看到了残破的玄武城头,在晚风中屹立不倒的百战军军旗。
这一战的胜利,来之不易。
让他震动的,是百战军将士为国征战不惜身的壮烈豪情。
千古以降,为帝国功业,为王朝安定,为汉民族长治久安,不知有多少将士血战疆场,马革裹尸,成了他乡的一堆白骨。千百年来,他们的功绩渐渐被人遗忘,被人忽视,甚至连姓名都没有留下。
这个天下,不可能没有战争,也不可能没有成片战死的将士,但至少世人应该知道,是这些大好儿郎的血洒疆场,才换得他们能在繁华安定之地,纵情享乐,为一己之私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其它姑且不言,最起码的,军人需要被尊重。
一个真正的帝国,应该尊重它的战士。
“也亏得是百战军,换作旁人,还真不一定能守住玄武城。”在看过军报之后,有人感慨道。
“大帅,时机到了。”莫离忽然道。
莫离所说的时机,自然是出兵玄武县,与西川军决战的时机。
李从璟点点头,俯下身揉着眉心,“依军师之见,该由那支军队前去?”
“自然是横冲军。”莫离道,“剩余几军当中,以横冲军战力最强,当是不二之选。”
李从璟微微颔首,吩咐孟松柏道:“去叫高行周来。”
在孟松柏领令而去的时候,军情处忽然有一份紧急线报送到。
军报是第五姑娘亲自送来的,她道:“孟知祥离开成都了。”
李从璟皱了皱眉,展开线报看了一眼,将其递给莫离,苦笑一声,“孟知祥离开成都,向梓州赶来,且成都驻军,有秘密调动,不出意外,也是开赴玄武城。看来不止是我意欲决战玄武城,孟知祥也有此念。”
莫离看过线报后道:“西川援军被阻玄武城,不能按预期支援梓州,战局对东、西川来说,已经危险得很。孟知祥到底老辣,他也看出来,如果让王师平定梓州,再去扫荡西川,西川必定士气低迷,再加之人心浮动,届时他必全然失去了主动,只能收缩据守。决战玄武城,是他打破眼下战争僵局的唯一尝试。”
“也是最后一搏了,不足为惧。”桑维翰道,“决战玄武县,对我等并非没有好处,西川贼军离了本土作战,也就没有那般主动了。”
李从璟不置可否,反而问第五姑娘,“孟知祥一直在不停招兵,也收回了攻打其他地方的军队,这回他带来玄武城的兵力,会有多少?”
“被军情处探知的,有不下万数。”第五姑娘想了想,回答得很保守。
“万数......”李从璟沉吟起来。
“孟知祥这可是倾巢而出,他当真放心离开成都,不担心成都会起内乱?”桑维翰眼神变幻。
“成都能起内乱么?”李从璟又问第五姑娘。若是成都会起内乱,那一定是反间计用得有了效果,而且就算西川官将要投靠朝廷,军情处也会知晓。
“五五之间。”第五姑娘答道,寻思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孟知祥在离开成都前,已经授命苏愿清扫军情处布置在成都的眼线,所以成都内乱的可能性又低了几分。”
“苏愿本是西川进奏官,朝廷对西川用兵的消息,本就是他率先回报给孟知祥,有这层关系在,苏愿不可能不惧怕朝廷追究,故而不会对孟知祥有贰心,孟知祥用他来做这件事,倒是选对了人。”莫离道,说到这他看向李从璟,“眼下要紧的是,玄武城决战,该如何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