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乐心中陡然升起的念头,把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若是在李唐帅帐之中说出这番言语,怕是就连二郎都会觉得自己故作惊人之语,或是太过荒唐,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长安而至洛阳,这个地图小不小姑且不说,就只说当下情形,这地图已经足够用了。
潼关天险并非儿戏,就算瓦岗轻骑再怎么神出鬼没,也不可能飞过崇山峻岭,直抵长安城下。
最多也就是像上次一样,拿少许骑兵潜越袭扰。
那种规模的部队,不管是对于长安还是潼关,都没有实质的威胁,最多就是群悍贼,于军国大事并无影响。
这副地图还嫌不够,莫非是要画到河东去?
河东河东!徐乐的眼前陡然一亮,拿起笔迅速在地图上勾勒。
武人的军事地图不是山水丹青,不求写意写实也不求什么布局构架,只要够用就足够了。
但见徐乐笔走龙蛇间,不单是河东之地,就连马邑、云中也都标注在地图之上。
韩约、李君羡看得也是莫名其妙,不知徐乐是何打算,反倒是步离情绪镇定。
她本来就看不懂画的是什么东西,也不明白上面那些特殊的符号或是数字,又代表着什么。
自始至终,她关注的就不是地图本身,而是徐乐的情绪波动。
之前徐乐看地图的时候颇有些焦躁乃至六神无主,她就知道没有想出关键所在,此刻徐乐笔走龙蛇,心思也变得坚定,整个人如同拨云见日豁然开朗,步离的心里也就有了定数:乐郎君肯定想通了。
虽然自己不知道他到底想通了什么,但只要想通了就好!徐乐这时已经勾勒完毕,将手中毛笔随手丢在一边,又问李君羡道:“瓦岗与河东或是云中的豪杰,可有什么联络?”
李君羡想了想:“联络确实是有的,但是也谈不到怎样亲厚。
郎君自然也知道,绿林人彼此提防,生怕着了别人的道,不会过分亲近。
再说彼此之间距离太远,不管谁有难都难以援手。
是以所谓联络,也不过是彼此知晓姓名,有个口头上的往来罢了。
怎么?
莫非郎君以为,李密要在河东做文章?”
韩约紧皱眉头:“这怕是不容易。
且不说河东诸盗是否会为李密效力,就算他们肯听命又如何?
自从圣人登基,四方豪杰纷纷来投,所谓绿林人,怕是早就成了大唐官军。
还有几个依旧栖身草莽,接着做没本钱买卖的?
偶尔剩下几个,也成不了气候。
李密用他们做后招,怕是白日做梦。”
“韩大这话没错。”
李君羡附和道:“翟大在日确实用过声东击西的办法,联络本地豪杰举事攻打州郡牵扯官兵人马,不过那时候是翟大的名头大为人又仗义,山东的豪杰都愿意卖他几分情面。
再说还有徐大运筹调度,大家也知道吃不了亏。
河东不比山东,就算翟大在日,名气也要打几分折扣。
何况如今又是这么个情形,就算是他亲自传令,那边的好汉也未必肯响应。
至于李密哼,河东好汉谁会买他的账!”
李君羡虽是官宦子弟,可是在绿林时间久了,俨然以绿林好汉自居,日常谈吐也像极了草莽豪杰。
他既认定了是李密谋害翟家人,自然对他没有什么好话,言语间少不了贬损。
不过抛开他的心思不谈,就是这番言语,徐乐也是认可的。
不过自己的判断不会错,李密的把握不在洛阳,也不在潼关的李建成,肯定是在河东之地!他把目光重又放在地图上,开始认真思忖。
河东是李家龙兴之地,李渊经略多年根基深厚,就算是朝廷引大军来攻,都未必能轻松取胜,更别说是一群绿林草莽。
可是也正因为那里是李家起家之地,才不容有失。
固然随着李渊称帝,关中人心归附,原本在河东的将士眷属,财货粮草陆续转输入京,可是李家留在河东的产业,依旧数额惊人。
李渊为人谨慎,哪怕如今顺风顺水,也在提防着变故。
一边经略关中,一边继续在河东经营,就是给自家人留的后路。
一旦关中有变,自己可以退回根基之地根据一方。
是以李家在河东依旧积蓄钱粮修缮城池,以备不时之需。
以李家如今的势力,他们所积蓄的财富可不是小数字。
这么一笔财富如果落到有心人手里妥善经营,足以催生出一头庞然大物。
再说对于李家来说,不管是从钱粮财货考虑,还是从体面上斟酌,河东都不容有失。
换句话说,河东就是李家的七寸所在,不管是谁攻打河东,他们都必须及时出兵救援。
如果自己是李密,就牢牢盯住河东用兵,把李渊的精力都牵扯过去。
可是要想成功扰乱河东,确实也不是容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