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男儿,果然是好男儿!”宇文化及在一众家将部曲护持下,望着前方浴血奋战的兵士,也不禁发出阵阵叹息。他虽然不是个真正意义上的武人,但总归出身将门,身上还流淌着武家血脉,对于忠
臣良将从骨子里还保有几分敬畏。这也是武功世家对于武人的尊敬,无关立场,只在于自己的出身来历。独孤开远在骁果军中并不以武勇闻名,他那路护身刀法虽然号称无懈可击,可实际上并没几个人真的会把那么一路如同乌龟壳一样的刀法放在眼里。军汉以杀敌为要,大家比的是气力武艺,想的都是如何快速有效杀伤对手乃至多杀一些人命,谁又会只想着防守?再说不管守的如何严密,也总归是有败无胜的结果。一直耗下去,无非是早
死晚死的区别,没有其他路好走。加上独孤开远少言寡语不好结交,又性情忠厚乃至有几分懦弱嫌疑,在骁果军这种地方就更不受人重视。大家表面上应承两句,心里并不把他当一回事。宇文兄弟也不例外,即便在举事之前就知道独孤开远今晚宿卫也没放在心上,觉得此人要么就是投降,要么就是被麾下将士胡乱砍死,总之成不了什么大事。可是等到交手才发现,情况
远比自己想象得困难。独孤开远以及手下这三百甲兵爆发出的战力远超宇文化及想象,尤其是杀入迷楼的乱军失去统属各自为战,遇到建制完整严阵以待的人马,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战事甫
起便吃了亏。不过独孤开远的兵马终究太少,这些骁果军又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军中更有世家门阀部曲为基干。受挫之后重整队列,便能够展开反制。双方本领相若但是兵力差距太大,独孤开远寡不敌众,一场厮杀下来部下十不存一,如今身边只剩二十余人,拼死守在杨广所在小楼入口,其败亡也就是时间问题。不过这些人并未因此就心生畏惧,反倒越战越勇。独孤开远身先士卒手中一口直刀舞得如同雪片把自己遮护个严实,这一路护身刀法施展开来,竟是让这些能杀善战的虎贲将
士毫无办法。望着这些明知必死却义无反顾之人,宇文化及也颇有些感慨。大隋前后不过两代天子,且都不是什么仁厚之主,依旧有如此多的忠臣良将甘愿为之效死,不知自己登基之后又能否招揽到这许多忠臣勇士。或许这便是人们所说得治乱之辨?百姓并不是真的喜欢杨家人,他们只是受够了乱离岁月。不管是谁,只要能给他们带来秩序,百姓就
愿意衷心拥护。若真是如此,自己登基之后也不会比阳光差,这些忠于杨广的武人,也同样会在自己麾下效力,其未遂之志将由自己来完成。平心而论,宇文化及也承认杨广所作所为不能一概而论,固然有狂妄无知倒行逆施之处,却也有一些堪称壮举。若是自己能在此基础上将之完善,未尝不能建立一番丰功伟绩受万民敬仰。不管史家还是百姓,都不
过是随风草,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只要自己今晚斩杀了杨广取而代之,他所有的一切自己都会有!自从亲手杀了人,宇文化及的情绪便异常激动,此时眼见独孤开远带领部下浴血奋战的模样,他只觉得自己越发兴奋。他已经迫不及待冲入小楼,看着昔日作威作福的天
子在自己面前跪地求饶的模样。
他不能再等了!早在动手之前便已经定好计谋,弑君这件事必须由马文举这些人来做。毕竟是要当皇帝的人,总该给自己保存几分体面,弑君篡位这种勾当不能亲自为之也不能和自己扯上关系。一些军将杀了天子,这是南北朝开始便常有的事。事后只要杀了这些人,自己再哭几声,便能把乱臣贼子身份洗刷干净。按照约定,马文举早该带着那些具装骑
前来助战,却迟迟见不到人影,这让宇文化及心里未免有些疑虑又有些焦躁。大事当前不容有变,不管他遭遇了什么,都不能耽误自己登基!再说只要解决了昏君,所有的变数也就不成变数,对自己无法造成威胁。是以他看向司马德勘,冷声道:“
便是这几十人也拿不下么?”司马德勘的心其实也缩成一团,别看一路杀进来势如破竹,可是造反这种事有进无退,稍有失误便是粉身碎骨。眼下攻小楼不克,总让他觉得不是吉兆。再说就算造反成
功,自己又能得多少好处也不好说。虽说司马没想到卸磨杀驴,却也能感觉到宇文兄弟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恶劣,等到谋反事成自己还不知道会怎样。可是大势在人家手中,自己心里怎么想都没什么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表现出自己的手段,让宇文家相信自己是他们不可缺少的臂助,这样才有好日子过。是以听到
宇文化及半训斥式地发问,司马连忙道:“拿自然是拿得下,只不过是觉得时辰……”
宇文化及知道,司马所谓的时辰,实际是指马文举。他脸色一寒:“什么时辰?兵书有云兵贵神速,两军对垒还容得你选时辰?赶快动手,迟则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