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义清从餐桌上抬起头来:“这老小子,又给领导献媚去了。”
“一个人大主任我能献什么媚?”候金镜说,“我说老白你一个企业经营者,真是一脑子洋奴隶哲学,我看你别做白酒了,去做日本清酒吧。”
申一甲跟着候金镜出了单间,不断遇到来参加饭局的代表,候金镜边走边打招呼,弄得像领导检阅似的。
这些代表都很有素质,参加聚会的时间也是不早不晚,掌握得正是火候。
“小伙子一表人才啊。”候金镜在电梯里说,“有女朋友没?”
“候厂长过奖了,本人条件比较困难,现在还单着呢。”申一甲说。
“炼油厂的姑娘行不行啊。”候金镜说,“哪天你去选一个。”
“不敢不敢。”申一甲说,“我是农民出身,找个工人就属于高攀了。”
“你的思想有问题啊,瞧不起工人阶级。”候金镜说。
“找个工厂的姑娘,是我小时候的梦想。”申一甲说。
“你的梦现在是不是醒了啊,这回想找个领导家的姑娘了吧?”候金镜说。
“那更不敢高攀了。”申一甲说,“在家里受气啊。”
两个人下了楼梯,出了酒店大门。候金镜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向四周巡视着。
从刚才候金镜和白义清的几句对话里,申一甲已经猜出,一会儿要来的这位客人,很可能是市人大副主任姜震东。候金镜是市人大常委,在宴请区代表团的同时,把姜震东请来,本来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申一甲第一次见到姜震东,还是那次跟着为他调任人大党组副书记送行的时候,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他,也就是在那次,他才知道方艳原来是姜震东的外甥女。
申一甲正在胡思乱想,一辆国产红旗轿车停在了酒店门前的雨搭下面。候金镜挥了挥手,疾步走了过去。
轿车后门开了,姜震东笑吟吟的从车里走下来,和候金镜握了握手。
“领导正好提前了五分钟。”候金镜说。
“对你们这些人民选出来的代表,我可不敢怠慢啊。”姜震东另一支手拍着候金镜的手背。
申一甲很自觉地闪到一边,挤出了一脸微笑。
“这是我们团的联络员,政府督查室的主任。”候金镜指了指申一甲。
“啊,我认识,我认识。”姜震东松开候金镜的手,向申一甲伸了过去。
“领导好。”申一甲连忙握住姜震东的手,姜震东怎么可能认识他呢,这不过是一些领导的社交习惯而已。
姜震东没说什么,握着申一甲的手,头却扭向了身后的轿车:“唉,这怎么还不下来呢。”
候金镜问:“还有哪位领导这么赏光啊?”
“我们办公室的,也是人代会会务组的。”姜震东说。
轿车另一侧的车门开了,于纯虹慢吞吞从车上下来,绕过车体,表情肃穆地走了过去。
申一甲对于纯虹的出现一点儿准备都没有,看到于纯虹的一刹那,就知道今天自己不该来。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来都来了,总不能现在转身逃跑啊。
候金镜先是一愣,忙回来头来,拍了拍姜震东的后肩:“二位领导里面请,里面请。”
姜震东和于纯虹在后,候金镜和申一甲在后,几个人进了酒店大厅,直奔电梯间。
申一甲的心里很乱,于纯虹下了车以后,就一直目视前方,目光根本没有和他交集过。本来就是晚上吃个饭,喝杯酒,乐喝乐喝,这下好了,于纯虹跟着姜震东来了,今天晚上这顿饭是别想吃消停了。
“卫生间。”“洗手间。”在电梯间门前,申一甲和于纯虹几乎同时发声,两个想到了同一种回避同乘电梯的办法。
“楼上有。”姜震东对于纯虹说。
申一甲不等于纯虹回答,就闪身往走向一边。在这件事上,他不能跟于纯虹客气了,他必须避免在电梯间里默默独对的尴尬。
逃跑!这是申一甲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不能跑!对候金镜没法交待,还有可能让于纯虹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