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一甲没想到方艳会问他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女朋友,立刻卡壳了。这种话要是出自一个长辈之口,或者一个熟悉到不分里外的朋友,他或许已经司空见惯了,但方艳是督查室的一个副主任科员,跟他还没熟到那个份上。更何况她本身就是一个年轻姑娘,这难免不让人有所忌讳。
“我没什么要求,只要不是领导干部子女就行。”申一甲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深怕方艳误解他的意思,再指着他的鼻子,立马还击他。
“为什么?”方艳真沉得住气。
“你别误会啊,我就是不想找一个干部子女,高攀不起。”申一甲想起了于发和的宝贝闺女于聪聪。找干部子女那么容易呢?世上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如果真的找一个干部子女,他必须付出点什么代价才行。
“我先声明啊,我不是领导干部子女,我只是一个领导的亲属而已,你在我面前好像有点紧张吧?”方艳说。
申一甲还是怕得罪方艳,因为她刚帮过他,他不应该在她面前玩卸磨杀驴那一套,而且根本没有必要。
“艳子,我喝一大口,你喝一小口。”申一甲说,“我就是顺嘴一说,你不要多想啊。”
方艳并没有与申一甲碰杯,拿起杯来,直接凑到嘴边,申一甲刚倒的半杯酒立刻见底了。她伸了伸舌头,摇了摇头,忙抄筷子夹菜,瞬间就塞进了嘴里。
申一甲还没有反应过来,方艳就伸出拿过桌边的酒瓶,“咚咚”把自己的杯子倒满了。这一次,她并没有给申一甲倒酒。
“你更适合给自己找一个村姑,没有文化,没有形象,来自社会底层,从来不会在你的面前耍娇耍横,最好呢,脸蛋红红的,再带一层皲裂。”方艳得意地摇着脑袋。
方艳说的这种乡下姑娘,申一甲小时候在乡下经常见到,所以一点儿也不陌生。如果他不是考上了大学,执意在城里留下来,会不会找这样一个姑娘当老婆,那可都是说不准的事。
他对方艳的话并不感到稀奇,酒桌上开开玩笑,他并不会在意。
方艳的表情太认真、太严肃了,一点儿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申主任,你可不要食言啊,你刚才的村姑计划,我觉得还真不错,可惜只能由你自己亲自执行了,我也只能在一边督促督促。”方艳说到这里,似乎还觉得不过瘾,“来吧,为了你的村姑计划,我们干一杯吧。”
不等申一甲给自己的杯里倒上酒,方艳手里的杯子又干了。
申一甲被方艳这种豪爽的饮酒方式镇住了,他以前没见过她这么喝酒啊,今天怎么发挥这么超常呢?看来他以前被她欺骗了。
在一个女子面前,申一甲不想在喝酒上耍滑。他刚把剩下的酒倒进自己的杯里,方艳就举起自己的空杯子,伸到他的面前。
“你还喝啊?”申一甲说,“算了,喝点饮料吧。”
“好酒,刺激。”方艳的声音高了八度。
申一甲只好从座位下取过一瓶喝酒,为方艳满上。方艳取过那杯刚倒满的啤酒,身体微微有些摇晃。
“申一甲!”方艳直呼其名,“你不够朋友。”
“我怎么不够朋友了?”申一甲倒很想听听方艳的真话。
“你每天守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没有事从来不到我们那屋去。”方艳说,“别看你一天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你的野心不小啊。”
方艳的话,吓出了申一甲一身冷汗,她不是喝多了吧,怎么敢这么大胆地指责他。他平常是喜欢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没有什么事情很少到方艳的办公室,这怎么也是毛病了?
“你心里苦啊。”方艳的话越来越大胆了,“就凭你申一甲的能力,督查室主任哪里是你眼里的菜啊。可惜啊,我现在才知道,你出生太卑微了,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你的父母是乡下杠着锄头种地的农民,你的你们那个村,那个乡镇的骄傲,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的儿子,到了蓝河这座城市,在市政府督查室任要职,这就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了。”
申一甲静静地看着方艳,她的话虽然逻辑有问题,但基本判断似乎并没有错。
他明显地感到,自己高估了方艳的酒量,她说话的口气和咬字的方式都变了,看来她还是有点喝多了。她会直接揭他的家底,说他是土生土长的农民的儿子吗?她当然不会。
申一甲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一边听方艳滔滔不绝地说着,一边自酌自饮着啤酒。既然方艳愿意尽,就让她说吧,反正今天晚上就交给这个小鱼馆了。
“但我还是很佩服你。”方艳说,“以你的背景,能走到今天督查室主任的位置,已经很不一般了。你看我到机关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现在还是一个小科员啊。”
申一甲不想打断方艳,不想和她理论,更不想反驳她,她今天喝了不少酒,不能再刺激她了。
“一甲,来,我们干一杯。”方艳对申一甲的称呼又变了。
刚到鱼馆时,方艳管他叫申主任,后来又管他叫大哥,刚才情绪激动时,管他叫申一甲,现在又管她叫一甲,他所有的名字都被她叫遍了。还好,她称呼他的时候,越来越亲切,而不是越来越生冷。
“艳子,你别喝了,酒喝多了伤身。”申一甲不想让方艳喝了。
“我没喝多,我根本就没多。”方艳说,“一甲,我真的挺佩服你的,我知道你的眼眶很高,政府办主任可能都没放在你的眼里。”
申一甲连忙摆着手,这还了得,方艳这不是想要他的命吗?政府办主任都不放在眼里,借他个胆他也不敢啊,方艳为什么就这么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