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书记,你说我孩子的近视可怎么办?半个学期就长了二百度。”3号家长说,“孩子的班任是个数学老师,每天至少两张数学大卷,四张数学练习册,我都不知道老师在哪儿淘来的题,又偏又难,还有不少是奥数题。我给孩子算了一下,按规定时间完成这些数学卷子,最快也要到晚上十点,就这一科,一晚上的时候就没了,别的科还学不学了?”
“孩子的数学成绩怎么样啊?”孙婧问。
“数学成绩入学的时候是前十名,现在掉到三十多名。”3号说。
“那就是事倍功半了。”孙婧说。
“是啊,你说学科老师要争第一、争第二的,那也不能牺牲别的学科啊,那叫什么本事。”3号说,“我跟老师反映这个问题,你猜老师说什么?县联中的作业算少的,市里的学校作业更多。嫌作业多,是速度慢,作业快了,自然就不嫌多了,我就不明白了,一天将近三张数学大卷到底算不算多。”
“这的确是个问题。”孙婧说,“典型的题海战术,笨老师教笨学生的办法。”
“你听我说啊,后来老师还跟我急了,说如果觉得数学难学,学生可以不学,觉得作业多,她可以不留。”3号家长说,“谁不让你教了?谁不让你留作业了?一个老师这么极端,装什么大尾巴狼!地球离了她不转了?”
“这位家长,说话要注意措辞啊。见到你们这些家长啊,我最想说的一句话,就是消消气。”孙婧无奈地摇头,“老师的性格、素质也是千差万别的,我们也没法强求一律。”
“开学第一次月考,老师那题出得难啊,批卷子那个严啊。班任召开的第一次家长会,就给我们这些家长来了个下马威。”3号家长说,“你猜她说什么?你们的孩子基础特别不好,小学都白上了,必须查缺补漏,礼拜天不能闲着,如果这样下去,别说高考,中考就都得回家去。她那意思傻子都听出来了,上她那儿补课去。”
“在哪儿补课?”孙婧警觉地问。
“还有哪儿,栋梁艺校,新星外语学校,地方多着呢,都是联中的老师,不同的老师,不同的科,现在都补着呢。”3号说,“现在高中还好一点,高中学生懂事了,老师们想熊学生,也得收敛点,苦就苦了这些初中孩子了。”
孙婧把纸笔递给3号家长,让她把孩子补课的老师和地点写下来。
谁知3号连连摇头:“我不能写啊,我们这些家长贱,谁也没有绑了孩子去,我们要是把老师出卖了,谁来教孩子啊。”
“不管是不是自愿的,在职老师都不允许补课办班。”孙婧说。
“现在的联中初中部啊,不像过去了,音乐课不开,美术课不开,实践课不开,体育课不上。”3号说,“我现在都弄不明白了,联中到底要培养什么样的学生,中国要培养什么样的学生……”
“还有没有问题了,有问题尽管说。”孙婧说。
3号家长站了起来,点头哈腰地说;“没了,先说这些吧。”
“你的腰怎么了?”孙婧问。
“我的腰是老毛病了,你这么一问,我又想起了一个事。”3号说,“老师在班级里对我的孩子说,你瞧别的家长,见了我都得点头哈腰的,就你妈,见了我像根棍子似的,往那一杵。你说我不往那一杵,我还给她三鞠躬啊?”
“你不用怕,我是县委副书记,我会给家长撑腰。”孙婧说。
孙婧看着家长开开合合的嘴,心里很不痛快。这些家长反映的问题,虽然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也不是无足轻重的小事,这些家长直指联中的教育理念和教师师德,已经不单是办学水平、教师素质的问题了。如果不是家长坐在对面,她真想破口大骂,现在的老师,还有没有一点师德了。
“饭来了!”门外有人喊了一声。
孙婧一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她本来可以邀请家长们去食堂就餐,但因为事先没有准备,而且她到任第一天就把家长领到食堂,肖校长难免会有想法。
孙婧当着家长的面付了款,把盒饭和菜发到每个家长的手里。
“我今天是第一天到任,就接待了各位家长,我代表学校党总支非常感谢大家对联中的关心和帮助。”孙婧说,“联中是春县的窗口单位,也是全县人民最关注的一个地方。今天能听到各位家长的建议性意见,是联中全体师生的荣幸,更是我个人的荣幸。对于大家提出的建议和意见,我们将进行汇总,逐条研究解决,请各位家长放心,联中的明天一定会更好。”
家长们对孙婧的表态十分满意,起起落落地鼓起掌来。
“现在请各位家长用餐,十分钟后,我在办公室继续接待各位。”孙婧端着盒饭进了里屋。
家长的反映吊起了孙婧的胃口,使她在一个短暂的上午就迅速进入了角色。她的感觉是联中出现了不小的问题,家长和学校的矛盾难以马上化解,她心里虽然很不快,却不想在家长面前表露出来。
她刚打开盒饭,就接到宋小妮的电话。
“领导,我现在就在栋梁艺校。”宋小妮说。
“栋梁艺校?”孙婧立刻猜出宋小妮在干什么了,自己前几天曾交给小妮一项任务,让她对教师补课办班进行暗访,她这个时间打进电话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情况?
“我在这里发现了联中的老师。”宋小妮声音不大。
“拿到证据了吗?”孙婧不安地问。她现在最关心证据,没有证据,没有哪个老师会主动承认自己补课办班这种事。
宋小妮没有直接回答孙婧,而是把现场的情况对孙婧描述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