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李善长心里暗道,看了刘伯温一眼,汉王一旦阴阳怪气,怕是有火要发作。
果然,朱五话锋一转,冷笑道,“可我就想不明白,新政在别的地方都可以顺利进行,怎么一到了读书人多的地方,反而实行艰难呢?”
刘伯温顿时心惊。
“培养一个读书人很不容易,数十代人的努力,才有今天的文风盛行,此教化之功,流传千古的美名。”
朱五继续说道,“我没读过什么书,但是我尊重读书人。咱们这个国家,每到乱世总有些读书人站出来,以天下为己任,死而后己。”
“可是现在,怎么眼界这么窄,就看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朱五冷笑,“苏州知府,嘉定知府上奏,地方士绅抗拒新政,拒绝人口普查,查出来也不许家中农户为民。大汉明明已经昭告天下,苛捐杂税一律废除,可是有的士绅,为何置若寡闻?
蒙元的税逼着百姓贱卖田地,卖身为奴为佃户。现在这些所谓诗书传家的士绅,还不许穷人变成百姓,自耕自种,是何道理?”
刘伯温背后冷汗连连,汉军还没有统一江南全境,但只是时间的问题。
作为浙西的名士,大汉的礼部大臣,刘伯温自然而然成了江浙读书人的领袖。
朱五这话,是把整个江南的读书人,都装进去了。
“我不是要发作你,我只是想不明白,这些读书人不来参加科举,不想做官做事,又抗拒新政,为什么?”
朱五冷笑,“又不是从他们嘴里夺食,只是清查隐藏人口,隐藏田亩,这些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他们就不能吐出来吗?”
说着,再次冷笑,“莫非,真以为我朱五的刀子不快!真以为常遇春带着大军在江南吃斋念佛?非要我杀得人头滚滚?”
读书人,真是个很微妙的群体。你必须承认他们对这个国家的正面意义,必须承认他们的作用,必须尊重他们的贡献。
但有时候,这些人又是如此可恶。他们读书,科举就是为了家族的特权。
诗书传家的,耕读传家的士绅,就是这些有着特权的地主。
蒙元都他妈快完蛋了!你们凭什么还认为你们的特权好使!
大概是上下几千年,惯出来的毛病。不管谁当皇帝,都要迁就你们,都要拉拢你们,都要重用你们。
但是老子这里不好使,老子一个要饭的,不惯你们那些臭毛病。
老子是要饭的,不是李唐大贵族出身,不是赵宋军头出身。老子出身低,老子见到的只有两个字,挨饿。
老子要的是干实事的官,不是念点四书五经,用功名为他自己的家族谋取特权的读书人。
老子要的是为民的官,要的是能给百姓造福的官,要的是和老子一条心的人。
老子这里,没有任何人有特权。有功名的人一样交粮纳税,奉公守法,你有多少财产就得交多少税。
在这一点上,其实朱五和朱元璋出奇的一致。
用席老头的话说,小五你和朱重八,都是心里带着鲜明阶级特征的人。
还是那句话,如果君主不和百姓站在一起,那么这天下,依然是旧瓶旧酒,给老百姓换个主子而已。
老子管不了以后的事,但是老子现在掌权,就要做好眼前的事。
“我知道,很多读书人都在观望!”朱五放松口气,“在想着,这大汉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说到这,朱五的脸上露出标志性的戏虐,“这大汉是我这个要饭的,带着另一群要饭的,打下来的。
我不想变成让别人要饭的人,但是我也不会让我的子孙后代,再去要饭。
这话,我希望通过你们的嘴,传达出去,告诉那些读书人!”
“其实不用开科举,大汉也不缺官。那些蒙元的降官,刀架在脖子上不也干得挺好吗?他们现在敢贪吗?”
“凡事都有个过程,创业艰难,收人心更难。”李善长出声道,“主公切莫操之过急!”
朱五还是分得清好话,赖话的。士人阶层这事,确实急不得。
“科举还是要办,要大办!”朱五顺口气说道,“为国取士,取贤,取才。大汉不是我一个人的,是大伙的。”
说着,又看看刘伯温,笑道,“我这人,出身草莽心直口快,说重了别太介怀!”
“臣,不敢!”刘伯温赶紧说道。
蒙元的官不好做,但是大汉的官更不好做,因为这个汉王,眼里是个容不得沙子的主儿。
“本来我这个要饭的,不想插手读书人的事。”朱五笑道,“但是现在,我想给参加科举的士子们出一个题目!”
说道这里,朱五的手指敲打桌面,笑道,“论蒙元暴政和土地兼并,百姓破产的关系!”
这就不是要饭的能想出来的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