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饱受磨难(1 / 2)

我的1997 张强李康 7617 字 2022-09-26

●逃过一劫的龙华再次对高建国伸出了魔爪,这次助他摆脱牢狱之灾的却是一位跟他颇有渊源的美女。

●在丈夫王乐的多重暴力之下,怀有三个月身孕的安慧不幸流产。

●龙鼓村终究难逃拆迁命运,高建国和母亲到底该何去何从?

香港大学是香港第一所大学,由1887年成立的香港西医书院及香港官立技术专科学校合并而成,于1911年在香港岛正式创立。港大实行的是一年或者两年预科学习,然后三年的本科学制,学习任务相对比较繁重,但高建国觉得这些相对于之前所受过的苦,都只是小困难而已。每天在这所亚洲顶尖的学府中出入,感受着这里浓厚的学术氛围和幽美的校园环境,他明白自己只有更加努力地学习,才能出类拔萃,将来才能像海叔说的那样走出龙鼓村。

今早是英文强化课。港大是全英文教学,所以出色英文能力是进一步学习的基础。高建国在会考中表现不错,之前的几堂课也应付自如。但今天有些不同,之前的老师生孩子去了,换了一位英伦留学回来的老师代课,所以高建国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对了,上完课还有母亲交代的事情要办——

昨晚,母亲突然拿出一个盒子给自己看,里面全是未曾寄出的信件,有写给父亲高致远的,有写给弟弟建军的,还有写给她过去领导的……母亲从盒子最底下翻出两张照片,一张是一套非常复杂的数学公式,另一张则是一行英文,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地址。

母亲告诉他,这两张照片是她当年偷偷翻拍的王鹏飞案的关键证据,数学公式她找了很多人都无法解开,地址是王鹏飞经常寄信的地址,既然身在香港,生活也稳定下来了,不妨去调查一下。高建国是第一次知道母亲当初被停职不仅是因为父亲的香港亲属,还有她私下调查这件事。抱着试一试的想法,高建国带上了照片。

正想着事情,突然旁边的岔路上跑出一条白色的身影,来不及转向的高建国只有一个急刹车,整个人向前摔了出去,书本掉了一地。脑子有点发昏,高建国隐约听到一个女声说什么“迟到了”。在地上呆坐了几分钟,他才清醒过来,发现包里有一张照片掉了出来,赶紧捡了起来,仔细地拂去沾上的尘土,生怕弄坏了。

“Excuseme!你撞倒了人还不道歉?”一个声音在身旁响起,高建国才想起自己刚刚险些撞了人。

一个妙龄女子出现在眼前,披肩的长发烫了微卷,化了淡妆,美目流盼,看起来清新自然又活泼可爱。这张脸好眼熟,高建国想起来了,这个女的正是跟他在音像店争过CD的美女,到嘴边的一句“对不起”又咽了回去。

美女竟也一下也把他认了出来,蹙眉对同伴说道:“难怪今天这么倒霉,你真是我的克星。”

同伴惊讶道:“佳欣,你们认识啊?”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一个男人和我争一盘CD,已经很没有风度了,我让给他了,他居然又不买了。”

高建国也毫不示弱:“这么久的事情你还记得,你也真够小心眼!”

“看吧,这人就是既没风度,又没礼貌。”佳欣故意对着同伴说道。

高建国的火气也上来了,站起来说道:“小姐,明明是你不看路,差点撞上我的单车,要不我眼明手快,你现在……”后面的话,他还是忍住了没说出来。

佳欣立刻还嘴道:“车让行人这个道理你不懂吗?这里是学校,你怎么可以把车子骑得这么快,不负责任。”

“幸好东西没坏。”高建国小心地看看手里的照片,“小姐,我看你现在身体好得可以打死一头牛,所以我们俩算扯平了,谁也用不着向谁道歉。”

高建国自觉息事宁人的做法,却再次引起佳欣更大的愤怒。她一把抓过高建国的照片,三两下撕成了几片,扔在地上,“什么重要东西,我偏要弄坏,你能怎么样?”撕完还故意笑了几声。

眼瞅着这张珍贵的照片变成一地碎片,高建国不觉举起了右手,差点就一巴掌扇了过去。可他实在没法对女人动粗,只好捡起地上的碎片,骑上车离去。

匆匆赶到教室,新老师还没到。高建国看到第一排还有个空座,急忙坐下,从包里掏出照片碎片,开始拼接起来……教室里突然静下来,老师来了。身旁的同学猛的用肘推了他一下,高建国一下抬头,站在眼前的正是刚才那个佳欣。

她,竟然是我们的老师!?老师又怎么样?教师也不能不讲道理啊!火气瞬间涌上心头,高建国望向老师的表情变成了怒目而视;佳欣看到高建国也是一惊,很快也挑起了眉头,美目圆瞪,不过她眼中还多了几分胜利者的得意。

美女老师故意走到高建国面前才开始转身步上讲台,步态优雅而高傲。高建国心中暗骂:矫揉造作,资本主义作风!

在一段漫长的英语自我介绍之后,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中文名字:李佳欣。高建国扫了一眼,又继续埋头拼照片。可惜李佳欣却径直走下讲台,来到高建国面前,用英文大声道:“这位同学,介绍一下自己?”

高建国立刻用英文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知道名字后,李佳欣自觉掌握了对敌的利器,又接着用英文说道:“高建国,作为一名老师,我有责任教会你做人的基本准则。”

高建国站了起来,教室里发出一声惊呼,因为港大的学生在课堂发言时是不需要起立的。高建国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他是不得已而为之。他改用中文说道:“李老师,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以你刚刚的行为来看,学生想要‘择善而从之’实在是太难了,还请李老师谨修师德为好。”学生们发出一阵笑声。

李佳欣杏眼圆瞪,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一个单词:“You…”却没有接下去。高建国一脸狡黠地看着李佳欣,又接着用中文说道:“吾港大建校六十余载,向来坚守‘明德格物’之校训。‘明德’即是彰显德行,李老师可能需要先完善内在德智的修养,然后才可能推己及人。”李佳欣被气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终于下课了,作为老师的李佳欣却抢先第一个走出了教室,快步走到教学楼外,气冲冲地坐进了一辆黄色MINIClubman。事有凑巧,半天车都发动不了,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李佳欣感到无比尴尬。

“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一串车铃声响起,一个男声催促着同学们散开了。李佳欣打开车门抬头一看,竟然是一直跟自己作对的高建国。她当即闷哼一声,问道:“怎么是你?不是说我没师德吗?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高建国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说道:“你真是个奇怪……之前,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你干吗把人想的这么坏?我看你就是……”

不等高建国说完,李佳欣捂住耳朵喊道:“我不会感激你的,bugoff(快滚)……”说着关上了车门。

高建国并没有放弃,反而低下头继续说道:“李老师,今天的事,错主要不在我,你自己应该反思。”

“哼!”李佳欣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道:“我反思什么?”

“为人师表,你非但不包容学生,反而借自己老师的身份公报私仇。”高建国一本正经地说道。李佳欣觉得可笑,又有些生气,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一个信封被塞进了车里。李佳欣不禁哂道:“这是什么?”

“你之前撕碎的照片,只要你把照片粘好还给我,就算道歉,今天的事我们就扯平了,以后互不相欠。”

李佳欣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学生惹急了,大声争辩道:“现在是下课时间,我们的地位是平等的,你说我公报私仇,我倒觉得是你丝毫没有绅士风度,一张照片就这样斤斤计较。”把信封递出车外,“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

“绅士?”高建国满不在乎地说,“我本来就不是绅士。李老师,这张照片是您撕毁的,所以请务必粘好!”

李佳欣不再理会高建国,再次发动汽车,但还是不行,她想要打开车门,却被高建国这个大个子堵着。她只好转向左边的车门下了车,直接离开。走出没几步,就被骑车的高建国超越,还把车一横挡住了自己的去路。李佳欣被迫停下了脚步,生气道:“让开。”

高建国再次拿出信封递到眼前,正色说:“李老师,您忘了拿照片。请您粘好后再还给我。”

李佳欣白了他一眼,咬牙道:“我如果不想呢?”

高建国根本没有应答,拿着信封的手纹丝未动。李佳欣又想离开,却被高建国高大的身形还有自行车挡住去路。无可奈何之下,她只有深吸一口气,接过来了信封,然后冷声问道:“好,这张照片我收下,现在你可以让开了吗?”

就在这时,一辆白色的JaguarXJS停在了旁边,发动机如美洲豹一般发出阵阵低吼声。车窗摇下,一个留着长发的青年摘下墨镜,冲着李佳欣笑着问道:“佳欣,这是爹地给我买的新跑车,是不是很劲?上车了,我带你去兜风。”

李佳欣一把推开高建国,快步上了男青年的车,伴随发动机的轰鸣声,跑车绝尘而去。

高建国不屑道:“说得这么厉害,还不是上了资本家的小轿车!”

晚上7点多,高建国被华仔带到了学校外的一间酒吧,说是要让他见见世面。酒吧里灯影飞转,人声鼎沸,偏又黑漆漆的,让高建国很不适应。他借口上厕所,离开了座位,路过吧台的时候,他意外地看见了李佳欣,正和几个人在一起聊天,白天看见那个富家子也在其中,不过好像李佳欣不太愿意搭理他。

从厕所出来再次路过吧台,高建国看到富家子主动端起一杯酒,递给李佳欣,邀约她一起干杯。李佳欣略作迟疑,但是接过酒杯跟富家子干了。高建国摇了摇头,回到了座位上。

出于好奇,高建国时不时望向吧台这边,很快引起了华仔的注意。华仔观察了一阵说,这个靓女肯定被那个公子哥下药了。当富家子搀扶李佳欣离开时,高建国闻言立刻跟了出去。

富家子来到了酒吧后巷,小心地将李佳欣放到白色跑车的副驾驶座位上。高建国躲在墙角小心观察,毕竟他不太清楚两人真实关系,自己已经成了没风度、没礼貌的大陆仔,不想又成了多管闲事的大陆仔。

富家子接下来在李佳欣的脸上亲了一口,李佳欣一下醒转过来,一把推开他,无力地说道:“你干什么?”接着想要站起来,但努力了几次都无力离开座位。

富家子回过身抱住了李佳欣,得意地笑着。李佳欣挣扎着拍打他的双手,嘴里喊着:“干什么你?伟豪,你放开我,我难受,我要吐了……”

高建国跑过来,大喝了一声:“放开她!”

叫伟豪的富家子吓得抖了一下,转身过来看了一眼是高建国,才淡定地说道:“大陆仔,我警告你,少管闲事!”

“她是我老师,这闲事我就管了!”高建国正色道,“放开李老师,你是她朋友还这么对她,是不是男人啊?”

伟豪紧张地后退了半步,然后把李佳欣往高建国怀里一塞,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不过是想送她回家……土鳖,这么喜欢多管闲事!”话音未来,整个人已经钻进车内,一溜烟儿开走了。

此刻怀里的李佳欣已经像个孩子一样睡着了,周围没有一个人,高建国有些不知所措。他并不知道这位李老师的住址,也不没有她家的联系方式,只好把她带到了一家酒店。住酒店需要身份证和押金,高建国从李佳欣的手袋里找到了身份证,但他不好意思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拿她的钱,可他自己兜里只有几块钱,根本不够。酒店经理从李佳欣的皮夹里看到了很多信用卡,告诉他抵押身份证就OK了。离开前,高建国用便签纸写下了一段话:

李老师,你喝醉了,我又不知道你家地址,只好送你来酒店。我没有钱,就压了你的证件在酒店前台。不好意思。

大陆仔

第二天上午,高建国又骑车在校园里疾行。就在要到昨天遇到李佳欣的那个路口,他不觉捏了一把车闸,减缓了车速。他正想着昨天的事情,李佳欣本人就出现在眼前,摆出一个“大”字挡住去路。

高建国停住了车,皱眉道:“李老师,如果你再这样,我认为你是对陆考生的歧视,故意——”话未说完,李佳欣拿出了粘好的照片,低着头轻声说道:“我是来还东西的。”

高建国有些意外,一时也找不到话,只是茫然地看着李佳欣,听着她继续说:“昨天的事,谢谢你!照片还给你了,我们互不相欠。”

高建国接过照片,小心地揣进书本中夹好,想要说点什么,却又被李佳欣抢先开了口:“顺便告诉你,这张照片上的地址我知道!”说完转身就走。

高建国立刻推车追上去问道:“李老师,您真的知道这个地址?能不能告诉我?”

李佳欣并未停步,但也没有故意提速,沉吟了片刻才说道:“我当然知道。可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不是说我歧视陆考生吗?你说对了,我就是故意不告诉你!”

“对不起,李老师!我为我刚才的言论道歉!”高建国正色道。

李佳欣终于停住脚步,微笑着说道:“道歉不是只靠嘴巴讲的,你要道歉,就要让我看到你的诚意。”说完又迈开了步子。

高建国再次追上去,满脸诚恳地说道:“李老师,我诚心向您道歉,希望可以与您共进今天的晚餐!”

李佳欣再次停步,悠然道:“好,我接受你的邀请。”

傍晚两人见面,李佳欣特意穿上了最新款的蓝白方格套裙。她本以为高建国会请自己在铜锣湾或者湾仔附近吃一餐中等的饭食,没想到却被他领到了自己听都没听过的龙鼓村。刚下车,李佳欣就受到蚊虫的疯狂攻击,加上寮屋区的破旧肮脏,让她抱怨连连。要不是昨晚上高建国救过她,她恐怕会以为这个男学生是要把自己卖到贫民窟。

终于到了“京味儿饺子摊”。走进棚内,李佳欣看着廉价的桌凳和简陋的棚屋,还有形形*的客人,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被高建国招呼坐下时,李佳欣仔细地擦了好几遍凳子,还是没敢坐下去。

高建国看出了李佳欣的顾虑,满不在乎地用自己的衣袖替她又擦了一遍凳子,轻松道:“阿雄每天都擦好几遍,很干净的。”

李佳欣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坐下了,开口问道:“我们今晚吃什么呢?”

高建国故作神秘地说:“稍等片刻,马上揭晓!”说着起身进了厨房。

一个人坐着有点无聊,李佳欣终于有机会仔细打量这家小店。其实桌子和餐具还是蛮干净的,只是灯光位置不太好,所以看起来黑一块白一块的。再看看那些客人,虽然行为举止显得有些粗野,但他们的脸上却写着朴实和勤劳。

突然,她发觉店内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嗯,是那个长得挺可爱的女服务员,不过她的打扮好奇怪,好像电视台里那些三四线的小明星。阿芳眼中的敌意让李佳欣不太适应,于是移开了视线,望向了其他地方。很快她发现,小店中的有另一双眼睛一直关注着那个女服务生,是一个小个子的男服务生,他总是很害羞地望着女服务生,却又害怕被发现了。这倒也有趣!

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来到面前,系着围裙的高建国出现在桌边。他笑着坐下来,一抬手介绍道:“老北京水饺,女士请慢用!”

“你就请我吃这个?”李佳欣有些不以为然地问道。

高建国点点头道:“都说人不可貌相,你先尝尝,味道怎么样?”

李佳欣先是用鼻子嗅了嗅蒸汽中的气味,确定没有什么怪味儿,才用筷子夹起了一个,正要往嘴里放,高建国却推过来一个小碟子。只见他先往里面倒了一些醋,又加了一点酱油,示意她先蘸一下。李佳欣抱着第一次在印度餐厅吃咖喱的心态,咬下了一口饺子。嗯,好香啊!馅料里面不仅有猪肉,还有鱼肉和白菜,这几种食材跟酱油和醋搭配起来刚刚好。李佳欣一口吃掉了整个饺子,还没完全咽下,就竖起大拇指赞道:“真是好味!”

高建国面露满意的神色,得意地介绍道:“不要小瞧水饺,在北京,这可是最好的东西了,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小的时候,我最盼望的就是大年三十晚上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饺子,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听高建国这么说,李佳欣又夹起一个饺子吃起来,点头称赞:“难怪这么好吃,你把对北京的思念包进了饺子里。”

高建国一时有些激动地说:“在北京,用饺子请客说明客人的尊贵和重要,今天这碗饺子就是我向李老师道歉的诚意。”

李佳欣笑起来,轻声说道:“听你这么说,以前的事就算了。”

高建国也笑起来,伸出双手大拇指说道:“李老师大人有大量!”

“请喝茶!”两人之间莫名地出现了一只玻璃杯,阿芳突然端过一杯茶。没等李佳欣接过杯子,阿芳的手一晃,半杯茶水都泼溅到了李佳欣的新衣上,惊得她哎呀一声,一下站了起来,拿出手帕去擦衣服上的茶水。

高建国用力地瞪了阿芳一眼,阿芳撇着嘴,做出一脸委屈的无辜表情,接着掏出一条抹布来,直接就往李佳欣的裙装上擦去。那条抹布已经沾满了污渍和油迹,一擦上去,那条崭新的裙子立刻变得污浊不堪,仿佛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一样。

“不用擦了,不用擦了!”李佳欣躲闪着说。

高建国一把拽过阿芳,生气道:“这个抹布这么脏,怎么能拿来擦衣服呢?”

阿芳一嘟嘴,哀怨道:“我也是好心帮人呐!一身衣服有什么了不起,脱下来我洗,大不了我赔给她!”

高建国无奈道:“你去厨房吧,这里我收拾!”

看着阿芳进了厨房,高建国连声向李佳欣道歉:“李老师,实在对不起,你这身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

“一身衣服算什么,才三……”李佳欣顿了顿,“洗一洗就好了。不过,我这个样子,怎么回去呢?”

“我有办法。”高建国说着解下自己的围裙替李佳欣围上。看着李佳欣一身高档洋装配上一条土布围裙的样子,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李佳欣低头看了看这不协调的混搭,也笑了起来:“这样独特的混搭,在香港还是第一份。”弯腰拿起了自己的手提包,向高建国告辞:“饺子吃完了,我就先告辞了。”

高建国把李佳欣送到放车的地方,正要告别,李佳欣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说道:“差点忘了,你要的那个地址是何教授的家。”

“谁是何教授?”

“何教授过去在香港大学供职过很长时间,只是现在他们一家已经移民英国了。”李佳欣边想边说。

高建国有些失望,但多少还是有了些眉目,于是主动伸出手要和李佳欣握手言谢:“虽然找不到人,还是谢谢你!”

李佳欣不太习惯这种礼仪,但还是伸出手和高建国轻轻握了一下。

高建国独自回到店里,看见阿芳气鼓鼓地坐在凳子上生闷气,走过去问道:“阿芳,你刚才为什么不向李老师道歉?”

阿芳转过头不看他,用鼻音说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这样太不礼貌了。”

阿芳转过头气冲冲地说道:“就知道说我!她对你就那么重要吗?那我呢,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重要?”说完一把推开高建国,愤然离开了饺子馆。

走进厨房,高建国看见只有母亲一个人在忙,便问道:“妈,阿雄呢?”

岳芳英惊讶道:“这孩子不知道怎么了,急匆匆地就跑出去了!”

和解之后,高建国在李老师的指点下,英文水平突飞猛进,非复吴下阿蒙!不觉到了冬天,香港虽然并不寒冷,但对于在海上讨生活的渔民来说,也是一件苦差。饺子店的生意倒是越来越好,大家都说吃了英姨的饺子,一下能暖到心里。这样一来,高建国的任务也更重了,饺子店经常会开到深夜才收工。李佳欣知道以后,就私下里给他一些资料让他自修。

这天晚上,高建国又在图书馆看完了李佳欣给的资料才回来,一撩开门帘就看见店里坐得满满当当的,可这十几位都不是顾客,全是这条小街上的摊主。

原来大家都收到了拆迁通知,尤其是私自搭建的建筑,还有自建的棚居,因为没有房屋证,都要拆。政府已经公开招标,又是永盛集团中标,这里会被改造成商业街。最让老板们生气的是,永盛的补偿金连一个月租金都不够,有种赶尽杀绝的感觉。

看着为拆迁发愁的母亲和几个街坊邻居,高建国想到了静坐示威。起初,村民们都有些害怕,觉得普罗大众怎么可能跟大集团对抗。高建国则耐心劝说,香港是法治社会,我们这么做是追求自己的合法利益,只要不采取暴力行动,政府也要听听民意啊。

走投无路之下,大家开始动手制作大大的纸牌,写上“大集团恃强凌弱”“我们要吃饭”“请政府做主”等等。上百人在政府大楼门前静坐,立刻引起了新闻界的关注,各大报纸、电视台都开始报道这件事情。规划署决定对此事进行再次核查,虽然最终并未能改变这条龙鼓村老街要在三个月内拆迁的命运,但永盛集团的赔偿金却提高了三个点。摊主们对此都比较满意,大家都说全靠建国仔带他们去和政府谈判,才有了这样的结果。

就要搬家了,大家又摆起了“百家宴”,不过这次是为了告别。美食美酒摆满了整条小街,岳芳英站在饺子店门口,满怀感慨地抚摸着棚屋的老竹竿,还有帆布,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阿雄独自默默地擦拭着桌凳,一遍又一遍,一句话也不说。高建国也不知道该说啥,干脆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正在报道新闻:今日,李强以外贸部部长身份抵达香港……

一身灰色西装的李强出现在电视画面中。阿强爸开口道:“听说这个李部长已经73岁了,没想到还能来访港。”

“犀利了!我还听说他是从菲律宾访问后飞过来的。”同桌的凉茶铺老板接着说道。

“看了!他穿的西服啊!”阿强爸指着电视屏幕说,“他肯定是第一个穿西装来香港的北京高官了!”

1978年12月14日,李强以外贸部部长身份抵达香港,他是新中国成立29年来第一个正式访问香港的中国正部级高官。李强部长访港绝非偶然。事实上,早在这年的8月13日,以廖承志担任主任的港澳事务办公室就已经成立,这个办公室正是中央港澳工作领导小组的执行机构。而两个月之后,港澳事务办公室直接隶属国务院,有的放矢地开展了一系列收回香港、澳门的战略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