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混乱的世界,要相信一个人不是件容易的事。
尤其流星还是李皇帝的手下,我俩曾经拼得你死我活,各自都将对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即便后来我加入李皇帝这边成为火曜使者,流星也对我从来没有过好脸色,甚至处处和我做对。
也就是赵家一战,联手对付赵义和赵川之后,我俩的关系才有所缓和,能在一起喝喝酒、说说话了,但还远远算不上是朋友。
甚至今天我来罗城,他还在背后给我下绊子,跟李皇帝说我有异心,让李皇帝开始怀疑我。但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结果就是一趟罗城之行,让他识破了我的身份,好在他和李皇帝也有生死大仇,所以我们最终站到了一条船上,握手言和、同仇敌忾。
这事仔细想想其实也挺悬的,如果流星对李皇帝忠心耿耿,而无其他非分之想的话,那么我肯定就完蛋了。等到再回省城的时候,迎接我的必然是李皇帝的杀伐。
总之,这次虽然逃过一劫,还意外地得了一个盟友,却也再次给我敲响了警钟,绝对不能随便暴露自己的身份,哪怕是在罗城都不保险。这次还好碰到同样和李皇帝有深仇大恨的流星,如果下次碰到其他人呢?
好运气不会一直眷顾我的。
黑暗的小巷之中,我和流星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火热的目光也彼此交汇。我也算是阅人无数了,能从流星的眼神之中看出真诚和坚定。果然和老酱说的一样,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再往前倒推几个月,我和流星在台上生死大战的时候,恐怕谁也没有想到我们还有今天。
我不敢说我和流星现在的关系有多好、感情有多深;但。有了李皇帝这个共同的敌人,那么在李皇帝彻底陨落之前,我们的联盟肯定是牢不可破了。
接着,我们当然又聊了很多。
流星既然已经知道我是王巍,那么不用我说,也知道我到省城是为了救我舅舅。他对我舅舅还是很服气的,说起我舅舅当年侵入省城、横扫八大家族的壮举,也是赞不绝口。他说,他知道我舅舅绝不是真心跟李皇帝的,所以曾经试图接近我舅舅,想和他商量一下对付李皇帝的计划,但我舅舅为人实在太高冷了,永远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别说合作,连说句话都难,搞得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很正常。”我说:“我舅舅看不起你,就不会和你说话。”
“……”流星一脸无语的模样。
流星又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说我不知道,我舅舅只告诉我,说开春的时候,和李皇帝会有一场决一死战,让我提前做好准备;在这之前,一切按照李皇帝的安排行事即可。
我和流星既然已经是盟友,那么就没有再瞒着他的道理了。
“开春的时候么?”流星疑惑地说:“那也没多长时间了啊!”
现在已经过年。等正月过后,再过一段时间,大地解冻、万物复苏,春天就会来了。只是,现在又出了“王巍失踪”的事,让李皇帝有点把重心偏到罗城来了,不知道会不会打乱我舅舅的计划?
不管怎么说,事情还是要进行下去。
流星问我接下来要怎么办,既然我就是王巍,那肯定就找不到王巍了。
我说我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在罗城瞎混几天之后,跟李皇帝说没有王巍的消息。至于他肯不肯放过王巍,就不知道了。
流星沉吟一下,说:“昨天赵铁手就劝过李皇帝,让他把重心放在一统省城上面,不要过分关注‘王巍失踪’的事,还是挺有效果的。坦白说,赵铁手在李皇帝面前的地位举足轻重,李皇帝也挺倚重他,他说一句话比咱们说一百句都管用,如果能让他帮忙的话就最好了,你这问题也能迎刃而解。”
我苦笑一声,说怎么可能?
流星也叹一口气。说是啊,不可能的,论对李皇帝的忠心程度,赵铁手若排第二,那么绝对没人敢排第一!
我说行了,以后的问题先不考虑,先把这几天混过去再说。
这时候,“小诚”恰好打电话过来,说他已经到了约定地点,问我怎么还没过来?
我说我马上就到,对路况有点不太熟悉。
挂了电话之后,我则和流星说,接下来的几天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办。流星则说他会在暗中继续跟着我的,如有什么突发情况也会及时地提醒我。
和流星分开以后,我便出了小巷,打车去和小诚见面。
在某个酒店门口,我顺利见到了小诚。
小诚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别看年龄不大,却是一脸的精明市侩,是个常年混于市井中的老油条。一见面,我就狠狠把他训了一顿,问他在罗城是怎么做事的,怎么就能把一个大活人给看丢了?
还说:“这次要是找不到王巍的线索,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我的言辞激烈、神情凶狠,一下就把小诚给震住了,吓得他连连给自己辩解,说负责盯梢王巍的不是他。给过他下马威后,我便问他是负责什么的,看丢王巍到底是谁的责任?
这小子自然不敢对我有所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给我说了,甚至给我列了一份名单,足足有二三十人,各人的职能工作、负责区域,也全都标注得清清楚楚,供我查阅。
这些人里,其中有三分之二的人是罗城本地土生土长的,甚至就在李爱国他们的手下做事,怪不得能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另外三分之一,才是李皇帝从省城调过来的。
妈的,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拿着这份名单,我严厉地质问小诚:“没有其他人了吗?”
或许是我太凶,气场也太强,小诚着实被我吓得不轻,哭丧着脸说:“峰哥,真没有了,这就是所有的人了。”
我的心中暗喜,这次能把李皇帝的“耳目”一网打尽,也算是一桩意外收获。我越来越觉得自己这趟罗城之行来得值了。当然,我的面上还是一副凶狠的模样,说道:“我会好好调查一下的,看看王巍失踪到底谁的责任最大!”
小诚连声称是。
接着,我又问了一下小诚有关罗城的情况。小诚告诉我说,在发现王巍失踪之前,罗城的一切都很正常,李爱国他们各司其职,做事也都规规矩矩。唯有乐乐和他们吵过一架之后去了省城,这一点他们早就和李皇帝汇报过了。
我心里想,原来李皇帝早就知道乐乐去了省城,这家伙在比武大会上还装作第一次见到乐乐的模样。实在狡诈得很。
我继续问:“那王巍失踪之后呢?”
小诚回答,说还是一切如旧,感觉他们好像并不知道王巍已经失踪。
我点点头,说明白了。
因为时间已经太晚,我让小诚早点回去休息,说明天再调查吧。
当天夜里,我就睡在小诚为我安排的酒店房间里。
身处罗城,这种回家的感觉实在太好,闭上眼睛睡觉的时候嘴角都是弯的。
第二天上午,小诚便来找我,问我打算怎么查。
我先假装问了他一些王巍朋友、亲人的情况,便说:“王巍的家既然还在镇上,那么咱们先从罗城开始行动,暗中调查一下王巍身边的朋友——知道他们都在哪吗?”
小诚终于恢复了一些自信,说:“当然,我们在罗城干得就是这个。”
我说好,带我挨个去见他们。
今天是大年初三,大多数人都放假了,街上热热闹闹的,有成双成对的情侣,也有快乐幸福的一家三口,当然也少不了扎堆的单身狗。生意最忙碌的当然还是餐饮行业和娱乐行业,李爱国、花少、豺狼他们基本也都在各自负责的区域里忙碌。
过年期间,反而是他们最忙的时候。
小诚带我找到李爱国的时候,他正在某个会所的大堂忙着给人打电话,听意思好像要约哪个领导吃饭。现在的他,早就把头发染回了正常颜色,身上也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再也没有了当年乡村非主流的模样。
我的心中感叹,时间果然能改变一个人啊。
我刚这么想完,李爱国已经打完电话,准备赴约去了。他走出门去,熟练地跨上一辆250型号的破烂摩托车,放着“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福大家新年好”的音乐,突突突扬长而去。
我:“……”
像是看出我的疑惑,小诚认真解释道:“他就是这样的,虽然多好的车他都开得起,但只要时间不是太紧张,他出门一定骑着这辆摩托。别人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喜欢风中的感觉。”
我苦笑一声,说:“好,带我去找豺狼吧。”
让我意外的是,豺狼竟然在一间烟雾缭绕的台球厅里,和他打球的人竟是熊子。
又高又大、曾在初中和豺狼是死对头的熊子。
这个年代竟然还有人打台球,真是让人唏嘘。两人古老的像是穿越来的。
“突”的一声,熊子将一只黑色七分球利索地打入袋中。
“漂亮。”站在一边的豺狼继续说道。
熊子撇了撇嘴,又瞄准另一个红色的一分球,同样狠狠一杆打了出去,不过这次并没有打入袋中。
“漂亮。”豺狼又说。
“这有什么可漂亮的?!”熊子瞪着眼睛。
“我是女生,漂亮的女生。”豺狼擦了一下球杆,将熊子刚才落空的球打了进去。
熊子又撇了撇嘴,显然已经对豺狼突然念白歌词的行为见怪不怪,嘟囔着说:“你不在罗城当你的大哥,跑到这小地方找我干嘛来了?”
豺狼说道:“熊子,在这地方看场子真是委屈你了,跟我到罗城去吧?”
“让我给你卖命。你做梦吧。”熊子挺直了腰,高大的身材几乎要顶住天花板了。
“好,那咱俩打个赌,这把台球如果你赢,我把大哥的位子让给你,我给你卖命;如果我赢,你就给我卖命,乖乖跟我到罗城去。你敢不敢?”豺狼冷笑着说。
到底还是豺狼,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和熊子交流最直接。
当初说服熊子帮我们一起打陈峰的时候,也是用了差不多的激将法。
“有什么不敢!”熊子一声怒吼。
一把台球下来,熊子输了。
熊子呆呆地看着案台,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