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鑫点着烟,叼在嘴里,青烟在房间中袅袅升起。
那些汉子能等多长时间,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亦或是半个小时?老话早就说了,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无论拖延多久,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刘鑫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眉头始终紧皱。
这不关我事,所以我也乐得逍遥,玩着手机上的游戏。李爱国的药还是很管用的,我的胳膊已经能动了,再过几天就能完全好转。刘鑫就差很多了,内伤严重的他,刚抽了几口烟,就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下都如同山崩地裂。
好不容易等一支烟抽完,刘鑫突然转头对我说道:“王峰,我想请你帮个忙。”
我放下手机,平静地看着他:“你说。”
刘鑫跟我说了一下他的计划。
他准备瞒天过海。
他准备和那帮兄弟们说,他最近开了窍,所以实力有所进步。野狐看在眼里,担心他会威胁自己的地位,所以就想把他给杀了。还好关键时刻,我和冯千月赶到,野狐丧心病狂,担心自己的事情暴露,所以想把我们俩也杀了。
我们三人为了自保,所以联手对付野狐,但还是打不过他,因为野狐手里有枪。
这时候,西装男恰好走了进来。
见到野狐的暴行,一向心直口快的西装男当然看不下去,所以训斥野狐,但是反被野狐一枪打死。就在野狐准备将我们三个也杀掉的时候,冯家的人来了,使一大把大铁锤干掉了野狐,并且把冯千月给带走了,我和刘鑫也幸免于难,也就有了后来的事。
“就是这样。”
刘鑫看着我,目光里露出乞求之色,说:“王峰,现场存活的人只有我、你和冯千月。冯千月已经被带回家了,只有你帮我作证,可不可以?”
我没说话,也点了一支烟出来,默默地抽着。
我没有急于答应刘鑫,是在检索他这番“故事”里面有没有漏洞,会不会被他的那帮师弟识破。
都说一段完美的谎言,需要七分真、三分假,刘鑫的这段故事里面完美地贯彻了这点。除了将“龙脉图”替换成“嫉妒心作祟”之外,其他几乎和现场一模一样,完全可以说得过去,也挑不出半点破绽。
反正野狐和西装男都死了,冯千月也离开了,事情是怎么样的,还不就看我们俩怎么说吗?
但唯一有点疑问,就是这个人的所作所为,必须要符合这个人平时的作风,刘鑫说野狐是嫉妒心作祟,担心他取代自己的地位,所以才有了这么一桩惨案,他那帮兄弟会相信吗?
毕竟,野狐平时的口碑还是不错的,这可是个待人温和、仗义热情的大哥……
就在我琢磨细节的时候,刘鑫却以为我的不愿意帮他,顿时着急地说:“王峰,只要你这次帮了我,我愿意把龙脉图给你看!”
我的心中一突,但是很快平静下来,回头看向刘鑫。
即便是被野狐殴打、暴打,以性命做要挟,也不承认龙脉图在自己手里的刘鑫,现在竟然在我面前坦率承认了龙脉图的存在,并且承诺会把龙脉图给我看,是因为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吧?
刘鑫的面色焦急、目光焦灼,看他的模样似乎随时都要跳脚。一干师弟就在外面候着,如果他给不出一个交代,后果必然不堪设想,而这件事的关键就在于我,也难怪他会这样子了。
我看着他,缓缓说道:“帮你可以,什么龙脉图就算了,我不是很感兴趣。”
刘鑫在武馆中长大,可能从小就听他们师父说起龙脉图的传奇故事,他的一干师弟也是如此,将这龙脉图看作无上的宝贝,比黄金珠宝还要重要。龙脉图一出,就能让他们师兄弟争得头破血流、自相残杀。
在刘鑫眼里,龙脉图就是天底下最珍贵的宝贝,就是搬来一座金山和银山也不会换。这么珍贵的宝贝,我却说不感兴趣,也不想去看,当然让刘鑫吃惊不已,呆呆地说:“为,为什么?”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刘鑫,我帮你,是因为你是我兄弟,不是为了那个什么龙脉图,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那个龙脉图在你眼里或许很值钱,但是在我这里分文不值,所以你不要搞错了重点。还有,你那么看重它,我还是不夺人所爱了,万一你哪天怀疑我了,也把我给杀了怎么办?”
我说前面的话,刘鑫还感动不已,眼圈都有点微微发红;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却轮到刘鑫的脸红了,他嗫嚅地说:“怎,怎么会呢,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我冷笑着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只知道你瞒着你所有的师弟,把你师父的龙脉图据为己有了!”
我也是心直口快,把憋在肚子里的这句话说出来了,我以为刘鑫会和我生气、翻脸。但,并没有,他的感情甚至没有太大波动,平静地说:“对,你说的没错,我是想据为己有,可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没有说话,我倒想看看他怎么解释。
到了这时,刘鑫的脸色倒显得有点激动起来,说道:“如果我说我是怕师弟们因为这个东西自相残杀,恐怕你不会相信。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东西本来就是我的,我师父早早就跟我说过,我是我们武馆里的大弟子,龙脉图迟早是会传给我的!结果我师父还没来得及交给我,就被龙玉华给杀了,你说我能不去找吗?我承认我也有点私心,拿到龙脉图后想着自己练功,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好能维持住‘大师兄’的名头,也好能给师父报仇。可我心里也很明白,这东西如果拿出来,会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包间里的事,你不是没有看到,三个人尚且抢成这样,一堆人会怎么样?”
听完刘鑫的长篇大论,我沉默了下来。
我知道他说得没有错,野狐和西装男为了龙脉图所做出的事,让我至今难以忘怀、不敢相信。
我抬起头,看着因为情绪激动而气喘吁吁的刘鑫,说道:“你不相信他们,就相信我吗?在我面前,你为什么就敢承认龙脉图的存在,不怕我也起了异心?”
刘鑫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发问。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又慢慢舒展,缓缓地说:“是啊,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挺相信你的,我本能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说起来确实有点可笑,不信任朝夕相处的师兄弟,却信任认识没几天的你,连我自己都有点意外。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没错,从你第一次帮我引开‘敌人’之后,我就认定你是个善良、踏实、可靠的人!后来我们又共同经历了很多事情,你的能力让我赞叹,你的为人让我钦佩,更加让我觉得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误!所以,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的,你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也证明了这一点!”
是人都喜欢听好听话,更何况刘鑫这一番“吹捧”,还是发自他的真心,来自他的肺腑,也让我心里暖洋洋的。其实我肯帮他,也是因为在他身上发现了很多让我欣赏的优点,算是一种惺惺相惜的革命感情,唯有“独占龙脉图”一事让我心中有点不喜——但是现在,这件事也解释清了,让我心里舒坦了不少,所以就更愿意帮他了。
“把你师弟都叫进来吧。”
我挺直了背,缓缓地说:“咱们来一出瞒天过海。”
刘鑫的眼睛一亮,神情也有点激动起来。
五分钟后,他们这个团伙之中,所有的骨干都到齐了,大约七八个人,团团围在刘鑫床前,听刘鑫说那晚的惨案。
刘鑫的声音中夹杂着哀伤和无奈,用一种极其悲凉的语调,将他花了三天时间构建出来的版本,清清楚楚地讲给了他的师弟们听。过程之中,我也时不时地插几句话,力证刘鑫说得全没有错。
他的这干师弟,这帮彪悍的汉子,一开始当然无法接受,直呼着不可能、不可能,看上去都有点快崩溃了。但刘鑫,始终用不紧不慢的语调,一次次重复着:“真的,都是真的。”
有的汉子接受不了,直接一屁股坐倒在地,哀声大哭起来。
“师父的仇还没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可悲啊,可悲啊!”一个哭起来,两个哭起来,渐渐所有的人都哭了起来,房间里充斥着悲怮伤感的声音。
刘鑫也流泪了,他的眼泪不是作假,是真的情到深处、有感而发,野狐和西装男再多不对,也是他的师弟啊。
那天下午,一帮汉子在房间里大哭、大闹、砸床、砸地。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但是哭过之后,该做什么还得做什么。
仇要报、路要走。
这就是男人。
野狐死了,他们需要一个新的首领,这个人当然就是刘鑫。无论身份还是地位,还是现在的实力和能力,刘鑫都当之无愧。
从金毛到野狐,再到刘鑫,旁观了一切的我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悲哀。
之前野狐在的时候,扩张的脚步从未停止,隔三差五就有新的敌人等着我们出去征服。但是现在,刘鑫内伤很重,还需休养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扩张计划就暂时停止,养精蓄锐。
我就在房里和刘鑫扯扯淡、唠唠嗑,顺便养伤,日子过得还算潇洒。
但,我们不出去找麻烦,不代表麻烦就不上门。
这天晚上,一个兄弟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将我和刘鑫都彻底震撼了,说是省城的冯家,突然对我们的地盘展开了疯狂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