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寸头摇头。陶老爷子看看我,再看看寸头,忍不住笑道:“小刘啊小刘,你咋连个娃娃都不如?这样吧,我教你们一个法子,管保那四太太今晚坦诚相见。你过来。”
陶老爷子的法子确实不是啥好法子,因为他所谓的法子,是让我代替寸头,在他屋里躺一宿。
师父将五色细线浸泡在装有菖蒲和艾草的水缸里,泡了两个多时辰,把细线一头绑在我脚脖子上,另一头牵在自己手里,说是有危险就用力甩线,他们在外面会感应到。
我说那鬼又不瞎,这么一条色彩斑斓的线,她会看不到?师父却摇摇头,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我没法,只能相信他,吃过晚饭,和寸头的家人说明来意,老两口将信将疑,赶在我之前将儿子的卧房收拾了一番,这才让我进去。
寸头的房间实在凌乱,即便收拾过了,房间里仍残留着一股消毒液的怪味。我捂着鼻子,百无聊赖地东翻翻西看看,转眼到了亥时。
我按照师父的吩咐,将门口那两道符撕了下来,也没关门,故意留了条缝儿,能感觉到内堂有微风吹进来,阴冷阴冷的,想起昨晚看到的绣花鞋,浑身一颤,赶紧躲进被窝。
我裹着被子蜷在床脚,脚上的五色细线绷得笔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隐隐听见窗外传来女子的轻叹声,心里一紧:来了!
“亲卿爱卿,是以卿卿……”女子幽幽地唱起来。
我等她唱完一遍,清了清嗓子,也跟着哼唱起来。
窗外歌声戛然而止。女子顿了顿,哽咽道:“逢春,真的是你?”
“是我。”我照着陶老爷子和师父的吩咐应声道,“你来了。”
“我来了。”
“你我都已是亡魂,本不该再在这世上流连。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跟我说吧。我家老爷子有些本事,我让他帮你达成。”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逢春,你我当日私定终身,不想生不能同衾,死不能同穴……我念你的好,只愿生生世世,有你送我的镯子相伴,也就心满意足了。可是……可是,我把镯子弄丢了。”说着悲悲戚戚地哭起来。那声音听着非但不觉得恐怖,反而惹人怜爱,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姑娘,连我都有些心动了。
我张口刚要说话,那女子突然像是发现不对,厉声道:“你不是逢春!你是什么人?”一声如同玻璃磨地的尖啸声,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眼前一晃,就见一个身穿大红嫁衣,脚着绣花红鞋的女鬼,披头散发,五指箕张,冲我恶狠狠地扑来。
我慌得连忙大喊“师父”,脚下使力,就听“噗”地一声,一团圆滚滚的东西破窗而入,打在那女鬼身后。女鬼惊叫一声,从头帘缝里露出一只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一甩身,忽然隐匿不见。
季爻乾和寸头冲进房间,不由分说,往我身上泼了一大盆水。
我“呸呸”两声,问他俩这是什么水,咋这么腥?
季爻乾坏笑道:“你季师弟的童子尿,掺了水。师父吩咐了,怕你沾了那女鬼的阴气,给你上个保险。”他说着,自顾把从窗纸中飞入的蒜头捡起来,倒吸了口凉气,冲窗外道,“师父,还真被你说中了,这鬼是被人放出来的。”
我见那蒜头白亮剔透,居然是剥了皮的,问季爻乾这是怎么回事。
季爻乾还未回答,师父施施然走进来,冲我道:“剥了皮的蒜没法辟邪。蒜头只对恶鬼起作用。那女鬼魂魄尽散,成不了形,根本不用担心会被蒜头打中。她会离开,只是因为她心里害怕。也就是说”,他冲我眨了眨眼睛,“那不是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