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爻乾“唔”了一声,指着小女孩对我道:“你看,这不就是那晚送信的小丫头吗?”
小女孩见季爻乾指着自己,拿开波板糖,冲我俩甜甜一笑:“小哥哥,阿姐说你们好厉害,怎么玩都玩不过你们,要我好好向你们学习哩!”声音脆生生的,听着有些耳熟。
再一想,我登时明白过来:先前我和师父在河床下救的男童,就是这个声音!
“可是——”我皱了皱眉,掩口对季爻乾道,“那天她没穿衣服,我看得可真呢!明明是个带把儿的小子,这咋突然变了个人?”
季爻乾也百思不得其解,看向师父,却见师父满脸阴沉,盯着年轻女子俊俏的脸蛋儿,从怀里掏了个纸团,用手指向她激射而去。年轻女子伸手接住,打开一看,脸色就变了。
“往昔所造诸罪业,皆由无始贪嗔痴。”师父叹道,“仇恨这东西,利用好了,就是最锋利的武器。用这手段的人,才不会在乎武器会不会折损。他们要的,只是结果。”
他边说边靠近年轻女子,在凌小满身前停下,忽然用丁兰尺在泥塑上一划。“啪啦”“啪啦”,泥塑应声裂开,凌小满站立不稳,险些栽倒在地,被年轻女子慌忙扶住。
“姐……”凌小满双目无神地看着她,扭过头来看着师父,凄然又道,“师父……”
我和季爻乾同时惊呼道:“姐?”
师父面沉如水,也不理会凌小满哀求的目光,负手走到我俩边上,冲年轻女子厉声道:“先前你买凶对付小成和江明,致江明身死;之后还不罢休,跟了过来,以打生桩和积阴地迷惑我和齐老爷子,实则布下九子悬门血煞阵,要致我们所有人于死地。我料定你是被人利用,这才做出这等违背良心之事,这些我都忍了,可你为什么还要对付——”
他腾地收住嘴,眼里已满是怒火。
我同样满腔怒火,牙齿咬得格格响。我没有一夜不幻想,能亲眼看清当年买通石王八对付我和我爷那女人的脸。如今这张脸近在咫尺,如此美丽,又如此歹毒,真正应了蛇蝎美人这句话。要不是季爻乾和师父前后拦着,我早就扑过去将她生生撕碎了。
年轻女子轻蔑地看了我一眼,目光落回师父身上,淡淡地道:“久闻墨门符二当家本领高强,没想到巧舌如簧的功力也不遑多让。小兄弟,你也别急着生气。既然说开了,我这儿也有个故事。故事总有好人坏人,你用心听,自己判断好坏对错,再生气也不迟。”
她把凌小满搂在怀里,温柔地用手背替她拂去泪水,把她拉到身后,和小女孩并肩站在一起,这才盯着远处的公路,娓娓道起十多年前的事儿来。
十多年前,那会儿我还没出生,正是捞阴八门最辉煌的时期。彼时坊间做工的杂役,若能攀上八门中任何一位当家的高枝,不仅生意兴隆,而且高枕无忧,全然不用担心地痞流氓上门闹事。当时关中凌家,以变脸和易容的绝技,在当地颇负盛名。
凌家主事凌天德,也就是凌小满她爹,谨遵祖训,永不与捞阴门为伍,安分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却不想,树大招风,自己不惹麻烦,麻烦还是找上门来了。
当时,以我爷为代表的八门才俊,气势汹汹赶往凌家,说凌家贪慕财富,将易容的本事卖给外人,间接害死了我爹和八门中的不少后生,让凌天德滚出关中,并从此不许再吃本行饭。凌天德为人刚硬,哪忍得了这莫须有的罪名?说什么也不从。我爷和八门的其他代表见谈不拢,撂下狠话,说是三天之内让凌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从此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