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黝黑发亮的蓝钢列车拖着长长的笛音缓缓地驶离了广州站,在炙热的日光投射进来之后,第5号车厢的帘布才恋恋不舍地被拉满,这是一节头等车厢,里面全是一间间隔离开来的软卧,通常都是给在华外国商务贵宾准备的,不过今天整节车厢都成了丘吉尔代表团的所在。
天气很热,空气中仿佛能直接拧出水来,虽然车站反面已尽可能地为头等车厢的旅客们准备了冰块,但依然显得无济于事。丘吉尔的大胖圆脸上时不时有一滴汗珠滚落下来,偏生这家伙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死活不肯将那身绅士礼服脱掉——也不知道已吸收了多少汗水。
不过,虽然天气糟糕的可以,但丘吉尔却没有任何不适应的神情流露出来,亦或者说,他的心思全在如今微妙的国际形势上了。
对北京方面传递来的消息及背后可堪玩味的潜台词,他当然是心知肚明的——这是中国政府在*裸地摆谱!不过,眼下大英帝国还真的不能在这种问题上与中国较真,充其量只能捏着鼻子装不知道了。
所谓走海路风险大的借口是他压根不会采信的,再借给日本政府10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在海上攻击英国船,但海路的速度实在是慢了点,在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速度还是越快越好,广京铁路相对而言就具有比较优势。从另外一个角度,丘吉尔也能隐隐约约推测秦时竹的想法:历来各帝国主义列强都是凭借着坚船利炮直入大沽口在天津登陆的。在天津这个地方,不止一次地发生过战斗。满满地都是仇恨。而除了战斗之外,哪怕是各国使节从大沽口平和登陆,也被看做是屈辱的象征,因为这往往意味着这些“洋大人”又要提出中国方面所不能容忍但又不得不接受的要求。在中国已是国联五强的时代,这种屈辱更加地不能令人接受。
此次丘吉尔动身赴京,当然是抱着交好中国方面的立场去的,无意再在这个关键点上失分。这只是旅途开始时的小插曲,丘吉尔也算得上是能屈能伸的人物。不会太在意这些个小节,他现在满脑子盘算的如何完成使命——伦敦方面在第一时间就对他的请示予以了同意,并且反复告诫他务必要实现两个目标:第一,尽快推动中日议和,使远东地区能够形成有利于英国的新的均衡;第二,务必要遏制住布尔什维克的势力,滨海共和国眼下的局势更是当务之急。
在他看来。这两个目标无论哪个都不好实现,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形成成熟的预案,更谈不上与自己的随从们商量,好在到北京至少还有2天2夜的时间,他没有任何忧虑或者困惑,反而换上一付如释重负的神情。
“这见鬼的天气。简直就在蒸笼里面一样。”嘟囔了一句不列颠最擅长的天气,他拉开了话题,“都说说看吧,先生们,对于今天我们所将面临的情形有什么观点?”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又补充了一句:“或者说,你们观察到了什么与众不同的变化。要知道,这可是我第一次来中国呢……”
“大臣阁下,我很愿意就一些话题谈谈我个人的看法。”作为外交部常驻香港的官员,莫德迅经常往来两地,也给自己取了一个看上去异常中国化的名字,“中国的变化很多、很大。仅以广州为例,这座城市作为南方革命党的心脏城市,在中国革命以后变化得非常快,特别是在秦时竹政权确立全国统治后更是插上了腾飞的翅膀……”
作为近在咫尺的殖民地官员,莫德迅对于广州的认识有着直观的感受,他从黄花岗举事开始讲起,一直讲到陆战队进广州城定乱,将十余年将广州城的政治动荡讲述了一遍,同时又描绘了现今的广州经济情况——广州是华南地区首屈一指的经济中心,已形成了造船、机械、纺织、外贸和建筑五大支柱产业,在中国国内的重要地位仅次于上海。
“听上去发展得不错。”丘吉尔点点头,“有多少是北京方面的功劳?”
“谦虚一点的说,北京方面占了50%,香港方面占了30%,本地精英占了20%。如果不谦虚的说,北京方面的功劳在95%以上。”
“这样是否太夸张了一点?”随行的秘书插话道,“虽然广京铁路的开通加深了与北京的联系,但两者间毕竟间隔遥远——这个距离可是比伦敦到巴黎或者柏林的距离要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