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碰到这样的情形便交钱消灾了,若有强硬的,自然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虽然学子有几个人,但在众流氓看来,却着实不打紧——文质彬彬的学生娃,动手起来恐怕都是极易摆平的。哪知,学子们没有交钱买路,也没有拳头挥舞,却叫住了远处的警探,非要弄个是非曲直不可。要知道,每回仙人跳得了好处,警探都是要从中抽头充做保护费的,见几人如此强项,不由分说便掏出警棍来打,还把人带回局子里吃牢饭。
事态发展急转直下,几个学生本来就是又气又急,情绪大动,加之身体文弱,哪里经得起这番折腾,被警棍殴打的学生,勉强撑过一个晚上便咽了气。
租界警探居然不分青红皂白打死了人?若是一介平头百姓,自然是有冤无处伸,只能打落牙齿吞回肚了事,可这几个学生都是浙江省立第一师范的新生,这一会不见了人影,校方急得满世界寻找。消息一传二传,通过舆论的报道,整个事件全部被曝光在光天化日之下,其余几个学子侥幸脱离了牢笼,仅仅几天,就被折磨地失去了人样,更是勾足了民众的心思。
正是中日关系高度紧张、群情激奋的时刻,日租界演出了这一手,极大地触动了所有的杭州居民,更激起了全体学生的义愤。三天以后,以省立师范为首,省城大大小小的学校全部罢课抗议,要求政府与日方交涉,不但要交出草菅人命的警探,更要日本租界当局公开声明道歉。
浙江省政府、杭州市政府先后出面协调,日本方面素来是强硬惯的,从来不曾吧中国人放在眼里,这次的事件,亦没有幡然醒悟的意思,反而发给省政府咨文,要求他们取缔学生的反日活动。
大规模的事件还没有发生,但事态已经如同一个即将喷薄而出的火山口,已经到了临界点。到了这样的时刻,阳谋论终于找到了用场。
大本营联席会议上,秦时竹的一句话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从事件本身来看,不复杂,我们吃了亏,但从背后蕴含的含义来说,却没有这么简单,复杂得很呐!”
深知秦时竹用意的葛洪义接过话茬,介绍了租界各方面的情况,意味深长地说:“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同了,学校罢课,商人抵制日货,当地政府的两次交涉又先后宣告失败,这是对我们执政能力的重大考验。江浙地带是护法战争以后新纳入中央政府管理轨道的地区,中央政府在当地的威信和影响还没有完全巩固,这件事从小处说,是当地的摩擦,从大处说,是中央和地方关系的考量,能不能给予地方充分、有力的支持,决定着人心向背,决定着是非成败。”
从辽南前线特意赶赴回来参加联席会议的陆尚荣道:“小鬼子如此嚣张,不教训他是不会低头的,在山东、在辽阳,鬼子已经被我们揍得满地找牙,但在南方还如此骄横跋扈,显然没有得到教训。我没有别的废话,一个字,揍他,让他老老实实的!”
“对,陆总长这话太对了,不揍他,还真以为我们拿他没办法。”夏海强义愤填膺,若是往常,陆尚荣的这番话肯定是他第一个跳出来说,现在情况不同,要增强事件的感染力,他就选择了不同以往的角色,“对付日本人,和他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再交涉也是狗屁!去年以来,我们和鬼子交涉多久了?从青岛开始就一直交涉,到现在没有一年也有8个月了,可有什么结果?只有武力才能让他们老实!”
这种事情,原本内阁讨论一下便可以通过的事情,秦时竹居然放到了大本营联席会议上讨论,还要和军人谋划、探讨办法,蒋方震马上就读懂了秦时竹的意思。可是,前些时候大总统还在降低宣传的调门,要求各方面克制、低调,不要煽动太多的民族主义情绪,怎么一转眼,又在租界这里较起劲来?
“诸位,租界就是寄生在我们身上的毒瘤,特别是日租界,专干坏事,不干好事,非得有个解决的章程。这次虽然事起突然,但却是日本人压迫我们、奴役我们的必然,时竹以为,为了给死硬着不肯低头的鬼子一点颜色看看,租界事件解决之道务必强硬,务必向对方宣示我们维护国家主权的决心,务必让民众相信政府保护人民、发展国家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