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总统,各位……”躲既然躲不过去,干脆还是发言吧,“我国百废待兴,在此时实在不便与日军大动干戈,此其一也;我国防军虽迭经发展,但实力终究羸弱,与日军差距颇大,海军一支力量对比更为悬殊,动武胜算不足,此其二也;胶州湾一隅虽属要地,但前既已为德国占领,并不操于我手,日军此番争夺乃势在必得之势,即便许之,予我又有何损?倒不如两家谈判,令对方作些让步即可,此其三也……”
秦时竹脸上微微一笑,这就是他一定要邀请张謇出席会议地意义所在,这个“和事佬”的发言代表了很大一批人地心态和想法,不做好他们的工作,不统一他们的思想。要想解决中日争端恐怕有些难度。在政治上,张謇虽然将要靠边站,但还有巨大的影响力,在一部分传统精英人物与新兴民族资产阶级中间还有强大地号召力,不团结他们称不上真正的举国一致。
“季老的说法我不敢苟同。”张謇话音刚落,岑春暄便表达了自己的不同意见,“胶州虽小,总是国家领土。岂有弃之如敝履的道理?前清政府不善,让德人窃据此地,现在欧战正酣,我们好容易有个机会收复故土,岂能白白错过?一旦让日本占领,何日才是归期?况日军野心极大,对我中华久有吞并之心,一旦让其立足山东。恐怕为祸更大……”
众人交头接耳,岑春暄的言语亦是他们的心思,很多人包括某些内阁阁员在内怕洋人不假,但并不等于他们就对洋人侵犯自己的利益视而不见,他们也有脾气、也有骨气。只是中华70多年来地失败深深刺痛了他们,他们被所谓的教训、经验吓怕了,能不能帮助他们消除这种恐慌情绪,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说到底,如果有充分的把握和实力,张謇等人并不会拒绝开战。
张、岑两人发言完毕后,会场又陷入了寂静,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秦时竹,期待着他发表看法。前面两种说法已足够代表众人的心意,不必再增添些新的内容了,领导的表态或许比情势明朗更重要些。和、战两派人员虽然没有协调行动,也没有步调一致,但目光地指向性都是非常明确的。
秋夜的北京城显得宁静而安详,但在中南海——这个中华民国的核心枢纽内,情势显得紧张而又压抑,虽然与会众人都竭力想使自己表现出轻松与平静,但无论再好的涵养都不能掩饰那份焦虑和不安。明明凉风习习,很多人还是觉得心头一阵阵燥热。
“诸位。方才地言语我认为都很有道理。也是时竹最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我们是大国又是弱国。面临着发展民生、巩固国基的任务,此时与日本人大动干戈并不完全符合我们的利益,甚至还会对我们地发展进程有所阻碍和迟滞,从这个意义上讲,能不打仗就尽量不要打仗……”听秦时竹说到这里,张謇等几人脸色松弛下来,长出了一口气,而岑春暄、梁启超等人面上均是严峻神色,“但战与不战的主动权现在却不在我们这边。日军出兵山东是蓄谋已久,如果真是它口口声声所言称的攻略青岛,为什么不直接在胶州湾登陆反而要在崂山湾登陆,不去攻打德国人反而要来进攻我们?我看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看着张謇想发言,秦时竹摆摆手,继续说道:“诚然,大家会说仿效日俄战争时期我们宣布的‘局外中立’,可那次我们真的中立了么?诸位也许不清楚东北的情况,我却了解,日军打过来了,强迫当地老百姓出钱出粮,还要担负苦役,若有不从就诬蔑为俄国探子予以捕杀;俄军要是打了过来,同样是这个套路……中立来中立去,最后是老百姓遭殃,我们难道还忍心让这样的历史重演么?如果处处忍气吞声,该出头时不出头,该抗争时不抗争,该保卫时不保卫,我们还配称得上是民国么?那岂不是和前清政府一个德性了……季老的话是老成谋国之言,强调忍耐,但人家现在已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你还能忍得住么?缩头也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我就不信没个办法,把兔子惹急了也是要咬人地。”听秦时竹说到这里,岑春暄等人的面色倒是好了起来,张謇的脸又阴沉下去。
不过秦时竹总算没有把话说死:“此次决策事关国家、民族,各位务必以对国民负责的精神提出建议并形成最后决议。”
葛洪义适时出来表态支持:“对于战争的利弊,分析来分析去估计有几天几夜好讲,我们也没那么多功夫,我简单说两条,第一,要是打仗,我们可能打输,到时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说不定又是一次庚子事变,还要搭上一大笔赔款;第二,若是不打,鬼子肯定把青岛占了去,说不定把山东也要吞下去,如果鬼子北面占了旅大,南面占了山东,北京就在它要挟之中,万一有个好歹,恐怕政府都要倒台,咱老百姓可就要做亡国奴了……这两条意见大家看对不对?”
葛洪义的话倒是夸张了些,却都是实情,也是可能的最严重后果,众人没有争辩只是点头。
“但大家有一个误区,那就是一门心思地认为我们输的面大,赢地可能性极小、极小。”这又是一句精辟地发言,主和的政策依据正来源于此——既然打不过,咱就干脆不打了;主战派地调子不低,但内心却也认为,即便打不过,事关国家脸面和生死存亡也不能不打,双方均有意无意地忽视了赢的可能性,葛洪义的话音刚落,会场的气氛又开始热烈起来。
“大总统、季老、葛副总理、诸位同僚,兄弟我近日负责对日、对英交涉,对具体情况也了解一些……”外交总长陆征祥开始发言,为内阁决策提供更多的背景材料和依据。“收回胶州湾,固然有我国趁德国陷身欧战,对海外殖民地难以兼顾的因素,但以钱财相交换德国也是欣然同意的,这一方案即便是德国死敌英国人也表态接受。但日本不同,日本假借英日同盟条款,必欲夺取胶州湾而后快,侵略野心暴露无疑,虽经兄弟竭力斡旋、谈判,毫无成果。按照大总统的指示,我们在谈判的最后关头做了最大限度的让步,即将青岛开放为自由港,所有各国商船均可自由来往,我国接受胶州湾和胶济铁路沿线产业后,如果需要贷款则在同等条件下优先向日方申请……可谓仁至义尽。但即便这样,日方还是不肯接受,提出了*裸的占领要求,要求无偿租借50年。孰可忍是不可忍!另外,此番日军登陆崂山湾,且不提对我军民进行袭击,但就假借宣战名义侵犯中立国之主权已经触犯了国际法,我国既属正义一方,万不可轻易低头,否则公理何在?说来惭愧,兄弟在外游历多年,但对于经济、军事等相关方面半通不通,无法断下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