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长子的苏绶从小到大都很严肃,这跟许多大户人家的宗子是相同的,但少年时的他仍然有许多朋友,比如谢芸,那时候苏谢家两家虽然不在一个地方,可是两家都在各处有生意,于是来往也多,这层情份也密切保持了多年。
在苏缵印象里,谢家是很好的人家,无论是哪方面,哪怕是谢家老太太另有属意的女婿人选,他也觉得在大户人家是人之常情,并不会因此觉得谢家不好,不该存有这样的念头。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谢家却借着联姻之由而算计苏家的祖业,这就很不应该了。这是无耻掠夺!是侵占!
他说道:“这些事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父亲从来就没有告诉我!”
“那是因为,父亲他们也不知道。”苏绶缓缓沉气。“他和母亲直到去世,也不知道他们结下的这么亲事,完完全全是在人的算计中。”
“你一直没告诉他们?”
苏绶没有言语。
这就让苏缵不能明白了:“为什么?”
苏绶望着幽幽夜色,还是没能启齿。
苏缵却失去了耐心:“我真是一点也看不懂大哥,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却连父母亲也瞒着,他们去世后,剩下我们兄弟仨携手持家,你却又连我们也瞒着,你到底是想包庇谢家,还是懦弱到连一个明白算计到我们头上来的谢家也不敢得罪?”
苏绶勐地抬眼,迸射出了凌厉的光芒,但很快这抹光芒又暗下去,变成了一地草木灰。
“你一直都觉得我很懦弱?”
苏缵语噎,浑身怨气一下收了回去。
苏绶轻轻苦笑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了。
“我只是一时气急……”
苏缵有些心虚。他的确觉得苏绶这几年越发谨小慎微了,从前只是严肃,如今却像是无时无刻不在紧绷着神经。但他又不能不承认,自父亲过世——不,就算父亲还在,打从苏绶入仕之后,就是他在引领着苏家前行的方向和脚步了。他没有别的高官和世族那样迫人的气势,他甚至连个年纪轻轻的韩陌的气魄都比不上,可是苏家在他掌管之下,却也太太平平地朝前走着,一路兴旺顺遂。他和老三都是受了大哥的庇佑,他没有资格怪他不够魄力。
“是气急,却也是心里话。”出乎意料的是苏绶并没有动怒,反而还接着他的话往下说起来,“有一件事你说的对,我不该瞒着你们,更不该瞒着父亲母亲。这是我有私心。但如今他们不在人世,兰韵也走了,我更加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苏绶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先前我在屋里与吴淳的话,你都听到了。我怀疑谢家近来这些事,并不是巧合。”
苏缵心思还停留在他的那句“我有私心”上,听到这里,隔了有片刻才锁紧眉头回应:“我也觉得不是巧合,但既然谢家对我们苏家如此不义,大哥又还关注他们做什么?又如此匆促打发吴淳亲自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