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南宫玥在意梅、安娘的服侍下刚起身,就见画眉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安娘忍不住轻斥了一句:“怎么毛毛躁躁的!”
画眉马上端正了姿态,屈膝行礼,并细声细气地说道:“三姑娘,刘公公来了,已经到二门了,说是传陛下口谕。”
南宫玥忍不住挑眉,这刘公公之前两次来南宫府宣旨,都是喜事,不知道这次又给她带来了什么惊喜。
虽然皇帝的口谕是传给南宫玥的,但府里的主子们都必须出来相迎,而跪在最前面的,并不是苏氏,而是南宫玥。
刘公公慢条斯理地说道:“传陛下口谕,赏摇光县主大宛宝马一匹,玉如意两只,绸缎……”后面便是一长串赏赐之物,什么白银千两,玉镯一对,贯耳瓶一对等等……这赏赐一箱箱搬出来,数量着实不少。
众人听着,心中各有思量。
上次,封县主时,帝后已经赏赐了不少好东西,没想到这才不到一个月,也不知道南宫玥在春猎里做了什么讨了皇帝欢心,竟然又得了一批赏赐,可谓圣眷正浓。
“谢皇上。”
南宫玥俯身行礼,谢过皇恩,南宫府众人则跟着三呼“万岁”,这才起身。
“刘公公辛苦了!”苏氏起身后,与刘公公闲话了几句。林氏则吩咐刘嬷嬷给那些随行的内侍宫人都塞了荷包。
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刘公公一行后,众人不由新鲜地围着那匹大宛宝马交头接耳起来,那是一匹黑马,年纪应该还不大,高度正好到南宫玥的下巴,它全身乌黑,闪闪发亮,黑得像是黑色的绸缎。它的腹部饱满结实,四肢强健,长长的马尾又粗又长又闪亮,显然是一匹难得的好马!
这皇帝赏的金银财帛虽然令人羡慕,可对于名门世家而言却并不太过稀罕,谁也没想到皇帝居然还送了南宫玥一匹骏马……这算是什么意思?
大裕以武立国,皇帝亦是好武,曾随着先帝南征北战,可是这赏一个姑娘家一匹骏马那也太出格了吧?
黄氏不由酸溜溜地问道:“玥姐儿,陛下怎么会想到赏你一匹马呢?”
南宫玥心里也很意外,笑眯眯地答道:“许是因为陛下见我骑术太差,便送我一匹马要我再好生练练吧。”这还真是瞌睡了,便有人送枕头来,皇帝居然赏赐了她一匹大宛良马,而且连同马鞍缰绳一系列的用品也一并赐了。
有皇帝赐的这匹大宛良马,就算她想要学骑马射箭,想来祖母也不好提出反对意见了。
想到这里,南宫玥的心情更好了,对于他人的羡慕嫉妒丝毫不在意。
待到南宫穆从御林院回府后,南宫玥立刻兴高采烈的去了浅云院,向父母亲请示自己想要学习骑射。得知女儿竟然对骑射感兴趣,南宫穆和林氏都有些意外,在林氏还担心安全,南宫穆却思考了一下说道:“女孩儿家请个骑射师傅进府到底不妥……”见女儿一脸失望,他又话锋一转道,“不过,既然你要学,等到休沐时,爹爹亲自教你吧。”
南宫玥眼睛一亮,惊讶地说道:“爹爹,您也会骑射。”话音刚落,南宫玥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这可是名门世家的男儿们从小的必修课。尤其是大伯和父亲这两个嫡子可都是祖父一手教导出来的。
于是,南宫玥眉眼弯弯地说道:“爹爹!你教我吧!”
南宫穆点点头,做了个出人意料地决定,“昕哥儿和你一起学吧。”
“夫君。”林氏有些焦急地说道,“昕哥儿他……”
南宫穆拍拍她的手,一脸欣慰地说道:“这些日子,我带着昕哥儿一同念书和画画,感觉他比从前似乎已经大好了……我想从现在起,君子六艺也该一点一点的让他重新拾起来。只要他愿意学,我会慢慢地教他,就跟他小的时候一样。”
南宫玥微微垂下眼帘,眼睛有些湿润了。
哥哥确实已经好了一些,这一点教他读书习字的爹爹应该感受得会更明显。从前他们不敢强求什么,只盼他能够一生安泰,可是现在,爹爹对他的信心似乎更足了。
而听他这么一说,林氏也不再反驳,温婉地点点头,向着南宫玥说道:“你要是为了学习骑射而荒废了功课,娘可不会饶你的。”
南宫玥承诺道:“放心吧,爹爹,娘亲。”
两世为人,那些所谓的功课,南宫玥还真不放在眼里。
“是吗?”南宫穆故意一脸严肃的说道,“为父可是很久没有考校你的琴艺了,不如现在弹上一首给为父听听。”
林氏夫唱妇随地命如意取来自己的琴放在琴案上,又亲手燃起了香炉。
南宫玥抿唇一笑,走到琴案前坐下,她静心凝神,十指置于琴弦上,轻缓地拨动着。她真实的琴艺,其实并不逊于南宫穆,甚至不逊于这世间的大家。但这不是她这个年纪该具备的,因而南宫玥只能藏拙,用熟练的指法弹完了整曲,没有半分谬误。
琴音袅袅,余音不绝。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南宫玥束手而立,等待着南宫穆的指点。
南宫穆从悠扬的琴音中回过神,过了半晌开口道:“玥姐儿,你的琴技已经很娴熟了,这首曲子你也弹得极为流畅,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情感了。《春江花月夜》中有游子思乡情,人生短暂之叹悟,思妇楼上盼君归之情……”说到这里,或许是怕打击到女儿,又忙补充道,“你年纪尚小,弹不出这些东西很正常。你无须太过纠结。”
“谢谢爹爹教诲!”南宫玥弯腰对他行了一礼。
听了这一曲《春江花月夜》,南宫穆倒是起了兴致,说道:“今日正好是月圆之夜,用了晚膳后,玥姐儿不如随爹爹一起去花园的小竹林对月奏琴,爹爹亲自教你这首《春江花月夜》如何?”说着,他心里觉得这在月下竹林之中教授女儿弹琴未尝不是一个佳话。
南宫玥闻言,微微一笑,唇角小梨涡乍现,看上去倒有了几分这个年龄该有的孩子气:“多谢爹爹!”
林氏含笑地看着两父女,也凑热闹地开口道:“那我今晚就亲自为你们准备宵夜吧,嗯……就做我们玥姐儿最喜欢吃的春椿饼。”
南宫玥仰起笑颜,开心地说道:“娘亲,你真好!”
南宫穆看了看时辰说道:“叫上昕哥儿,我们去向你祖母请安,早些回来用膳。”
南宫玥用力点点头,亲自跑去叫上了南宫昕,和父母一同去了荣安堂。
向苏氏请了安后,他们回房用过晚膳,南宫玥让意梅取来自己的达音琴,便和南宫穆一同去了花园。南宫昕嚷嚷着也想去,被林氏用新做的点心哄了下来。
夜空月光高照,父女俩刚走进花园,就听到小竹林的方向传来了幽幽的吟诗声:“……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纤细的女子穿着一身月牙色绣粉梅衣衫正背对着他们站在小竹林边,缓缓吟诗。她的身影如袅娜春花,于风中摇曳,迷乱人眼。
南宫玥一眼便瞧出,在那里故作风雅吟诗的是苏卿萍,她好心情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微微垂下的睫毛掩盖着眼中的恨意。
背对他们的苏卿萍突然噤声,“惊讶”地回过头,面上染上一层霞红,娇怯地望了南宫穆一眼,“二表哥,你和玥姐儿何时在这里的?”
“才刚到。”南宫穆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疏离地说道,“倒是我们父女俩打扰表妹的兴致了。”
“表哥你这么说让萍儿如何自处。”苏卿萍像是没有看到南宫玥,她张合了几下嘴巴,装作大着胆子问道,“二表哥,萍儿最近想学作诗,却是没什么头绪,因而便想着身临其境也许会有些灵感。二表哥可否指点一二?”
南宫穆有些不耐,但言行间依然是一派世家子弟的君子风范,说道:“这做诗……一讲灵感,二来,需多读些诗,领会那些名家的遣词与意境才是。”
“多谢二表哥指点。”苏卿萍只觉得南宫穆对自己如此耐心,想必也觉得自己是可教之才,说不准还因为自己的好学对自己心生了好感。于是她越发娇羞,“萍儿一定不辜负二表哥的心意,回去会多看些诗书的!”
南宫穆只觉这萍表妹,不仅履有行事不妥之处,就连观言知意都做不到,也不知这苏家是如何教养的。
南宫玥毫不掩饰脸上的不快,娇纵地说道:“爹爹,你不是来教我弹琴吗?”
“是爹爹的错,爹爹给你赔不是。”南宫穆耐心地哄着女儿,又向苏卿萍拱了拱手,说道,“男女有别,既然表妹在这里吟诗,那我就带着玥姐儿去别的地方习琴了。”他向南宫玥招了招手,两人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苏卿萍心里十分恼火,这大晚上的,为了显得娇弱可人,她特意穿了这么一身单薄的衣裳,冻得瑟瑟发抖地在花园里等了半天,结果没和南宫穆说上几句,居然被南宫玥一句话叫走了。苏卿萍越想越不甘心,冷哼了一声,恨恨地咬牙道,“等我进了门,看我怎么收拾你!”
南宫穆的兴致并没有被这莫名出现的苏卿萍所打扰,他带着南宫玥去了惊蛰居的院子。一个耐心地教,一个耐心地学,足足练了近一个时辰,才意犹未尽地回了浅云院,一家人吃过了林氏亲自做的春椿饼,便各自回房休息。
洗漱后,南宫玥坐在床边,让意梅为她擦干一头秀发。
苏卿萍会出现在花园,绝对不会只是单纯的偶遇,而是刻意地想要营造出“月下偶遇”,莫非……她通过什么人打探到了父亲的日常行踪?
指节轻轻的敲击着梳妆台的台面,南宫玥沉思着:二房里能得知父亲行踪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母亲和哥哥定然不可能,剩下的就只有有父亲的随行小厮墨砚和两个一等丫鬟,以及父亲的奶娘。到底是谁吐露给了苏卿萍呢?
这件事若是不查清楚,她寝食难安!
“鹊儿。”
鹊儿正守在门外,一听南宫玥叫唤,连忙进来,福身道:“三姑娘,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的?”
“我怀疑爹爹那里有些不妥!”南宫玥面对着梳妆镜,头也不回地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爹爹身边可能有人被苏卿萍收买了。”
鹊儿一怔,小心翼翼地说道:“三姑娘的意思是……”
南宫玥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道:“爹爹的身边不需要这等背主之人。”
鹊儿明白了她的意思,忙说道:“三姑娘您放心,奴婢一定会把那人给揪出来的。”
“这事就交给你了。”南宫玥嘱咐了两句之后,挥手让她退下。
意梅仔细地为她擦干了秀发,服侍她歇下后,放下床帘,这才悄悄地退了下来。
南宫玥闭上眼睛,前世的苏卿萍高傲地进了二房的门,最终导致了娘亲的疯癫和早逝,她也因此一直都无法原谅爹爹。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却亲眼看着爹爹对苏卿萍的任何示好,都不加以辞色,甚至还有些不耐和厌烦。南宫玥相信,这一点自己绝不会看错,所以,前世到底还发生了什么呢?
南宫玥揉了揉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入睡。
这一觉她睡得很不安稳,以至于早上醒来的时候,也是哈欠连连。
但她也算是想明白了,不管前世发生了什么,既然命运让她得以重生,那所有的一切,她都不会让它再发生!
南宫玥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和哥哥南宫昕一起,开开心心地跟着父亲南宫穆学习骑射。
而鹊儿所打探到的消息也源源不断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时间很快就到了六月二十四,过了这一日,南宫玥就年满十一岁了。
府中公子姑娘们的生辰,一般是各房自己过的,但由于南宫玥新近得封县主,在苏氏的要求下,赵氏特意为她准备了丰盛的生辰宴。
宴席摆在了花厅里,虽只是家宴,但也十分隆重。
林氏给南宫玥准备了新衣,那是一袭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外罩一件细纹罗纱比甲。发间上戴上几朵芙蓉珠花,耳上坠着金累丝嵌宝石叶形耳坠,手上则戴上了一对皇后赏赐的白玉雕绞丝纹手镯。
林氏看着盛装打扮的女儿,不由面露骄傲:“我的玥姐儿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我的妹妹当然是最好看了!”南宫昕不甘寂寞地插嘴道。
林氏的目光中带着怜惜,她的记忆仿佛还停留在那襁褓里粉雕玉琢的一团,转眼间,女儿就已经十一岁了,也到了快要说人家的年纪……过些日子也该开始为她准备嫁妆了。
想到这里,林氏的心里充满了不舍,好像女儿随时都会嫁出去一样。
“娘亲?”
林氏回过神来,就见儿子女儿都瞪大了清澈的眼睛,看着自己,让她心里软软的。她摸摸两个孩子的头发说道:“我们走吧。”
不多时,南宫穆从御林院里回来了,一家四口一同去了花厅。
其他几房的人也陆续到了,最后苏氏坐在软轿上,由婆子们抬着过来。
一番见礼,苏氏坐上了主位上,其他人也一一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见南宫玥难得一身盛装打扮,南宫琤不禁赞叹道:“玥姐儿今天可真漂亮。”
南宫玥得体地应道:“大姐姐过奖了。”
“妹妹漂亮,漂亮!”南宫昕在一旁拍手称赞,“像天上的小仙女似的。”
南宫玥抿嘴一笑:“哥哥,你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吧。”
“哪有夸张了!”南宫琳在一旁酸溜溜道,“如今三姐姐可是堂堂县主之尊,与我们这些个凡夫俗子相比,岂不就是天上的仙女了?”
南宫玥目光如电般落在了南宫琳的身上,似笑非笑地说道:“既如此,怎不见四妹妹向我这个堂堂正二品县主行敬拜之礼呢。”
南宫琳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苏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南宫琳缩了缩脖子,噤声不语。
赵氏好歹也是世家宗妇,在这等场合,自然不会表现出丝毫不妥来,打着圆场说道:“玥姐儿虽是皇家的县主,可也是我们南宫家的姑娘,南宫家这一辈,现在也就你们姐妹四个,你们从小就关系和乐,可不能因为玥姐儿得了县主之封就疏远了。”
“谨遵母亲教诲。”
“谨遵大伯母教诲。”
四个姑娘一同起身,向赵氏福了福,这才坐下。
“今儿是我们玥姐儿的生辰……”苏氏慈爱的看着她,对于这个给南宫家带来荣耀的孙女,苏氏是越看越喜欢,“这是祖母送你生辰礼物!”
伺候在苏氏身后的丫鬟捧上了一支白玉镂空花鸟掩鬓,它玉质上好,雕工精致,显然价值不菲。南宫玥忙双手接过,行礼道:“玥儿谢过祖母。”
苏氏起了头,跟着大伯南宫秦送了她一块墨,大伯母赵氏送了她一对玉兔捣药耳坠,再来便是父亲南宫穆送上了一本诗集的孤本——《漱玉集》,顿时引来不少艳羡的目光。
这金银首饰易得,珍贵的孤本却是万金难求。
这《漱玉集》可是百年前名动天下文人的女诗人宋玉瓷的诗集,而且还是她亲手书写的孤本。
宋玉瓷一生写了诗词无数,作有多本诗词集。后由于战乱的缘故,很多诗词都被埋没在时代的长河里。王都里的贵女才女多喜欢宋玉瓷,喜欢她早期清丽的文风,很少有人喜欢她在经历了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之后,晚年发出的哀戚之声。而《漱玉集》就是她晚年诗词的合集,由她自己亲手撰写成集。何其珍贵!
能收到这样的孤本,南宫玥自然是欣喜若狂,忙道:“谢谢爹爹。”她一双眼睛都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跟着,林氏、三房、四房的长辈也一一送了礼物……等轮到南宫昕的时候,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轮到我了吧?这下轮到我了吧。”
南宫玥笑着对南宫昕伸出了双手,调皮地说道:“哥哥,还不把你的礼物拿过来。”
南宫昕得意洋洋地拿出一个木匣子交给了南宫玥,“这就是我的礼物!快打开快打开!”看他的样子,简直恨不得替南宫玥打开匣子。
南宫玥故意慢慢地打开了木匣子,匣子中并不是什么珍贵的珠宝首饰,也不是什么笔墨纸砚之类的,而是一个小巧的木雕。
南宫玥笑眯眯地拿起木雕,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木雕的做工虽不是很精致,却栩栩如生,显然是花了一番功夫。
木雕刻的是一个漂亮的女娃手里抱着一只小白猫,坐在一条大黑狗上。
“是我,还有小白和大黑啊。”南宫玥爱不释就地拿着木雕,抬眼向着南宫昕看去,却见南宫昕一脸紧张地看着她说道:“是啊,妹妹喜欢吗?”说着,他还无意识地摩擦了两下双手。
南宫玥眼尖地注意到南宫昕的手指上有几道细细的伤痕,用力地点了点头道:“喜欢,我很喜欢呢,谢谢哥哥!”这是哥哥亲手雕给她的,她哪有不喜欢的!
接下来,姐妹们一一送上自己的礼物,大多是些荷包,绢花之物,就连柳清青也送上了亲手做的香囊,南宫玥全都含笑着一一收下。
最后又轮到了苏卿萍,只见她面露难色,磨蹭了半天,这为难的样子,让众人都有些疑惑,以为她是忘了准备礼物。
正当赵氏想要把场面圆过去的时候,就见苏卿萍腼腆地取出了一本诗集。
众人皆是一怔,一瞬间,这个花厅悄无声息。
南宫玥的脸上已无半点笑容,目光凛冽的如寒冬的冰雪。
苏卿萍的生辰礼是一本诗集,是一本宋玉瓷年轻时的诗集——《春生集》!这本《春生集》并非宋玉瓷手书,而是市面上常见的印刷本,因而算不上珍贵。
只是,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实在是太巧了。上次我和玥姐儿送了相似的寿礼给姑母,没想到这次居然又和二表哥一样选了宋玉瓷的诗集送给玥姐儿。”说到这里,苏卿萍偷偷看向南宫穆,心中如小鹿乱窜,不能自己。“只不过,我这本《春生集》虽是前朝留下的首次印刷本,却不像二表哥这本由宋玉瓷亲自手书的孤品那般珍贵。”
南宫穆淡淡地说道:“没想到表妹跟玥姐儿一样都喜欢宋玉瓷。”
苏卿萍面露娇羞,一双明眸恍若盈盈春水,眼波涟涟,含着娇怯偷偷望了南宫穆一眼。
“谢谢萍表姑。”
南宫玥福了福身,一脸欢喜地接过了《春生集》,也不顾还在席面上,就爱不释手地翻了起来。刚翻了两页,她突然“啊”地惊叫了一声,手中的《春生集》落在了地上。
众人都是循声看去,只见南宫玥整个人呆住了,晶莹的泪珠不住地在眼眶里打着滚。
“玥姐儿!”
周围的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坐在南宫玥左侧的南宫琤低身捡起了那本《春生集》,刚要递回给南宫玥,她忽然脸色大变,像拿着什么脏东西似的,把手中的诗集用力扔了出去。
自己费心挑选的礼物竟然被如此对待!苏卿萍的怒火腾腾地冒了起来,她的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一双美目怯怯地看着南宫穆。
但是南宫穆并没有理会她,而是面色微沉地盯着地上,苏卿萍有些奇怪,循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只见那本被扔出去的《春生集》正书页散开的落了一地,夹杂在其中的,赫然是几张春宫图!
席间的姑娘们纷纷掩目,不敢去看,林氏则紧搂着受到惊吓的女儿,愤怒地看向苏卿萍,口中冷声喝道:“萍表妹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苏卿萍一脸惊疑,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花容失色地说道,“我不知道……这不是我送的!”
“这不是你送的?”林氏的脸上不见素日的温婉,厉声道,“这难道不是夹《春生集》里的吗?你到底安的什么心,竟然送这种东西给、给……”
如果玥姐儿不是在席间翻看,而是带回了房间,这些被夹在诗集中的春宫图一旦被在一个未出闺的姑娘屋里发现,这简直不给女儿活路!
苏卿萍忙不迭地辩解道:“二表嫂,这真和我无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
“和你无关?”林氏气极反笑道,“这东西是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玥姐儿的,玥姐儿又是在我们面前打开的。你说这与你无关,难道它是凭空出现的不成?”
“我……”
一想到自家女儿刚刚也看到这等脏东西,赵氏就气不打一处来,绵里藏针地说道:“萍表妹,你一个还未出阁的大家姑娘,居然会喜欢这种东西。”
苏卿萍哽住了,有哪个大家闺秀会喜欢“春宫图”?!赵氏这话不但坐实了这春宫图是她的,还字里话外地在坏她名节。
“萍表姑。”南宫玥从林氏的怀里抬起头来,她的眼中还带着眼泪,双目一片迷离地说道,“玥儿知道你还在为上次的事情怪玥儿,可是,那天爹爹已经答应了玥儿要教玥儿弹琴……”
这话一出,在座之人的脸上都露出古怪的神色,审视的目光落在了苏卿萍的身上。
苏卿萍万没有想到这南宫玥居然当着如此多人的面把那晚的事情说出来,一时气急,脱口而出道:“玥姐儿,你当着长辈的面,太放肆了!今日我……”
“萍表妹。”林氏冷言打断她的话说道,“我家玥姐儿的祖母双亲以及兄长俱在,容不得你一个表姑来教训她!”
“够了!”一直沉默地坐在上首的苏氏终于开口了,目光沉沉地看着南宫玥,声音里没有半点波动,“玥姐儿,你来说说,上次到底是什么事?”
“祖母……”
“母亲,还是儿子来说吧。”南宫穆站起身来,这种时候,身为一个男人,怎么能让自己的女儿和妻子出面呢。就见他看也不看苏卿萍,直言说道,“那日晚膳后,我带着玥姐儿去花园习琴,恰巧遇到了萍表妹在小竹林吟诗,萍表妹想学作诗,就让儿子指点其一二,但男女毕竟有别,又是在夜里,到底不便,儿子便未曾答应。”
这一番话可比南宫玥刚刚的那些含糊说辞清晰多了,但也更惹人遐想。
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