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百姓对政局嗅觉敏锐,这样不寻常的变化,让他们都觉出不对劲来。这等政治风暴,不知会有多少人头落地。连往日最热闹的戏园、茶坊如今都冷冷清清,说书先生俱都闭门不出,生怕无故遭受牵连。
就在这样的萧瑟中,钦天监掐算好了日子,明日就是太子妃傅氏的发丧日期。
太子府仍被神武军团团围住,阖府上下一片缟素。下人的神情麻木,前来吊唁的官员权贵也来去匆匆,送上数额不等的挽联、礼金等,上完一炷香,即刻离去。
这个时候能来的,是过往和太子府交情颇深的人家。他们不得不来,否则会被冠以白眼狼等恶名。但太子的地位眼看摇摇欲坠,为了避免卷入这个漩涡,便匆匆来去。
堂堂太子府的丧事,办得有些凄凉。真正为傅氏而伤心的,只有娘家的父母,和她贴身的几个丫鬟。
太子没有守在灵堂。只要在那里,他就觉得傅氏在看着他,她临死前的眼神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此时,他在书房中,耐心的浸泡着早已写好的一封奏章。
铜盆里,是按林兴朝留下的方子,调配而成的毒汁。用井水中和过,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绯红色。
这封奏章,已经浸泡并晾干过两次,这是最后一次。一旦完成,便具备剧毒,只要碰到便会身中奇毒,在病榻上缠绵七日后死去。
这个毒,就叫做七日散。
太子专心的拿着一根竹夹,夹住奏章的纸张在毒汁中轻轻荡着。书写奏章的纸也非凡品,普通的宣纸遇水墨迹就会晕染开来,根本经不起这等浸泡。
他垂眸专注的看着,整齐的颜体字在绯红色的毒汁中变幻,恍惚见到自己幼时,父皇手把手握着笔,教他习字的场景。
门口传来一阵喧嚣,将他从往日的情景中惊醒。
他狭长的桃花眼中闪过厉色,手中仍不慌不忙的操作着,喝问:“谁?”
“父王,我要求见父王。”皇长孙卫嘉仁在外面,扒着一众下人的手喊道。
“一刻钟。”太子道。
闻言,卫嘉仁安静下来,垂着头在门口等候。紧紧握住的拳头,泄露了他心头的紧张不安。
在他身边跪了一地的下人,太子命他们守住书房,不允任何人进入。偏偏这位爷要进,他又是太子妃留下的唯一血脉,下人哪里得罪得起?
太子用竹夹将奏章从毒汁捞起,小心的夹在麻绳上晾好。擦擦手,他走到书房前厅,“进来。”
卫嘉仁推门入内,他戴了重孝,一身的麻衣,眼眶哭得发红。身后的下人连忙关上房门,这个时候,他们不想惹任何麻烦。
“父王,”卫嘉仁也不下跪,立在屋中缓缓抬头,问道:“我母妃,真的是突发心疾而亡?”
看着自己这个长子,太子的心口平添一股怒气,喝道:“你是在质问本殿?”
“父王,请你回答我。”卫嘉仁和太子一模一样的桃花眼中,迸发出一股狠厉,道:“母妃她究竟犯了什么错,你要她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