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叹道:“看来取胜无望,罢了,罢了。”
曲声渐至最精彩处,长孙疏离嘴角上扬,睁眼望向爱侣,而那翠妹与他心有灵犀,也回望疏离。蓦然间,两人目光变得极为失望,像是做了一场美梦,到头来却仍是一场空。随后,琴声大乱,笛声低不可闻,长孙疏离满头大汗,不知所措,这曲子变得不堪入耳。
秦桑夫人摇了摇头,道:“两情相悦,又岂能三心二意?给我退下!”长孙疏离满脸惭愧,翠妹则哭泣起来。
李存问道:“夫人,他们这是怎么了?”
秦桑夫人冷笑道:“长孙公子想的是我,翠翠姑娘想的是我的小乌龟。他们恋着得已非旧人,岂能‘风月无边’?”
众人大笑,嘲讽这两人朝三暮四,不忠不贞。长孙疏离低头不语,那翠翠羞愧万分,忽然间,她取出一柄小刀,往自己胸口刺去。形骸手凌空一抓,她那小刀飞向形骸,她则浑身一颤,跪地痛哭,再无力自尽。
形骸喝道:“情关难测,你们看热闹的倒轻松!谁再笑他们,莫怪我对谁不客气!”众人为他正气所慑,笑声登时止住。
秦桑夫人道:“这等毫不专情的小人,死了就死了,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形骸笑道:“夫人,您美若天仙,无归大帝又英雄无敌,让旁人如何能不仰慕?”
秦桑夫人啐道:“你与小乌龟一般嘴甜,之前考验时,我就已瞧出来了。”她在软椅上转了个身,身子柔得像水,说道:“继续。”
众情侣抖擞精神,依次演奏,起先也皆是琴瑟和鸣,完美无缺,但到了那最关键处,又都像长孙疏离与翠翠一样功亏一篑,非但乱了乐曲,也乱了心思。利魅心想:“此曲幻觉极强,他们用秦桑夫人的法门奏曲,不可避免会以为自己就是义兄与秦桑,情到浓处,却如梦幻泡影,一触既破,如何还能演奏得下去?可若不凭借幻觉,又无法将这曲子奏好。”
秦桑夫人神色悲戚,轻叹道:“情之一物,何等难以捉摸?谁又真能海誓山盟,永不违背?”众落败的情侣一个个面无人色,彼此间不再相望,偶尔目光交汇,隐隐充满着敌意。
在形骸与利魅之前,另有一对情侣,男的叫陈已,女的称印春却。两人神情严肃地走上,男取笛,女持琴,陈已吸一口气,吹响笛声,倒也四平八稳,精准无差,就是全无半分情感。利魅心想:“啊,他笛艺本就极为精湛,即使不融入幻觉中,也能吹得极好。”
稍后,女子琴声加入,所奏并非风月无边,而是另一首情曲,叫做“鸳鸯蝴蝶”,利魅不禁惊叹:“这位印姑娘或许是吹笛的一位大宗师么?她改了这鸳鸯蝴蝶,加入‘风月无边’之中,竟无丝毫不和。不错,不错,唯有如此,才是破解那曲中幻觉的法子。却不知秦桑夫人意下如何?”
秦桑夫人脸蛋红澄澄地,连连点头,兴致盎然,并无阻止之意。待一曲终了,秦桑夫人叹道:“待情人成了夫妻,便无法始终一条心,一道出力啦,也不能整日价黏在一块儿。总得你有你的心思,我有我的手段,想方设法地把日子过下去。陈已、印春却,你们成婚多久了?”
那两人神色喜悦,自知必胜,皆道:“已有十年。”
秦桑夫人道:“你们胜在乐艺,也胜在感悟。”
利魅暗忖:“单看乐理造诣,我或许不逊于这位印春却夫人,但师父如何能与陈已相比?而若是奏风月无边,待幻觉一破,曲调必乱无疑。”
正迟疑不决时,形骸却道:“我们也许能赢。”
利魅道:“如何赢?”
形骸道:“我知道一首曲子,叫做‘放浪形骸曲’,自幼弹得熟了,倒也与这风月无边曲有几分相似。别的曲子我一塌糊涂,唯独此曲我把握不小。”
利魅凝眸注视他,片刻后欣然一笑,道:“那我唯有静赏师父神技啦。”
形骸道:“你莫取笑我,我也不知能不能成。”他取过那琴,席地而坐,回思儿时那挥之不去的噩梦,那令他忘却烦恼的乐曲。
利魅纤手持笛,樱桃小口轻轻吐息,笛子“嘤嘤嘤嘤”,乐曲如水般流淌,她一上来便施展手段,令曲声极尽变化,可又不离其宗,将纯情少女玲珑多变的情思展现得淋漓尽致。她并未受幻觉所扰,凭借的只是一身精妙造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