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神刑天突然想由此前往其余妖界,杀死更多巨巫,一举为过往来个了断,但若真如此行事,他这化身必死无疑,刑天又将身陷囹圄,无法行走。其实形骸已伤得太重,刑天本不该与神荼拼到这般田地。
雪界剧烈震荡,山体崩溃,无止境的粉碎、断裂、消融、磨灭,残存的灵气化作冰雪风暴,猖狂盘旋。刑天环顾这末日般的情景,想起多年前,当他死在诸神手中时,他那领域也如这般分崩离析,其中活着的住民也在那一刻悉数死去。
他们只是领域之灵万千魂魄的分身,但刑天仍为他们的死亡而伤感。
懦夫。
你在逃避。
这样的日子何等憋屈,何等窝囊。
你应当如神荼一般复仇,闹得天下大乱,万境破败,让误解你,背叛你,污蔑你的人付出代价,而非去猎杀这些原本的同胞,悲苦的兄弟。
但刑天不能如此,巨巫各有天性,遵循天性行事,就像神荼崇尚荣耀,夸父执迷不悟,龙蜒暗中操纵,刑天的天性正如他的誓言,他不放过任何违誓者,不饶恕任何祸乱凡间的魔头,他不会屈从于私心与憎恨,哪怕他从余烬中重生后也不会改变。
巨巫看似高深莫测,但巨巫比凡人与仙神单纯的多,巨巫一旦定下决心,数百万年都不会改变。
骸骨神小心翼翼的挖出了陈若水,又小心翼翼的变回了形骸,这少女不会记得巨巫间的战争,那超乎她的修为与理性,她本能会遗忘此事,以免被这记忆逼疯。
纵然形骸的放浪形骸功造诣远胜过往,但代价仍沉痛至极,他冥火紊乱,经脉伤残。这活尸感觉淡漠,却仍如被千刀万剐般疼痛。但活尸能够承受,也唯有活尸能够承受。
形骸将陈若水背起,用剩余的力气召起一条翡翠长龙,跳上龙身,龙往雪界的出口处飞去。他施法时倍感疲累,可觉得对放浪形骸功的领悟又有突破,造龙时手法娴熟,随心所欲,他似乎与骸骨神做着心照不宣的买卖,他牺牲真气与人性,换取顿悟与妙法。他的情形每况愈下,但却收获了诡谲、妖邪、深邃、可怖的智慧。
残忍的风迎面刮来,冷酷的雪阴魂不散,它们似要索命,似在泣诉那位同胞的暴行。翡翠长龙张口怒吼,全速穿过风雪,浩浩荡荡的雪雾风潮让形骸喘不过气,睁不看眼,但他只死命催促着翡翠长龙。
......
形骸步入那风雪门后,烛九一直在等他。白雪儿、嫦风也守在此处。烛九不去想最坏的结果,担心怕什么来什么,索性强迫自己心神空白。她不敢去看白雪儿与嫦风,若她们两人神色忧虑,烛九多半会更为压抑,更为痛苦,无法再坚持片刻。
她内功深湛,这收摄心神的功夫本十分纯熟,但思念太深,情意太切,入定冥想的法门便不怎么牢靠,她的念头常常出岔,浮现出那个人的容貌。
她咬咬牙,紧盯着墙上的紫花,看那花朵的图像,参悟其中的道理。她明白这紫花会带给人疯狂,让人沉迷,可唯有花中的断翼鹤诀能让她一时忘了苦恼,打发漫长的等待。
花香中似有文字,似有声响,似有心思,似有幽灵,那知识是无穷尽的。她脑内前世的记忆由此唤醒,与这下半部的断翼鹤诀相呼应。她惊觉这一半的法诀才是根基,上半部与之相比,粗浅的如同儿歌一样。
这时,洞中传来极轻的一声脚步。嫦风仙子喊道:“什么人?”回过身来,挡住那人去路,但那人扔出一道银光,白雪儿惊呼:“仙子!”一招九转阳掌打向银光,嗤地一声,银光微斜,洞穿嫦风腹部,划伤白雪儿手腕。嫦风捂住伤口,娇躯震颤,缓缓倒下。
那银光回到来者手中,照亮那人面孔,烛九颤声道:“哥哥?”白雪儿惊怒万分,道:“拜风豹?是你?”
拜风豹被风雪冻得面无人色,眼神却狂躁兴奋,他喃喃道:“终于...终于找到了,这断翼鹤诀,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去选妃....”
白雪儿挡在他前头,悲愤落泪,怒道:“你为何要杀嫦风仙子?”
拜风豹来时路上被风雪摧残心智,他那心想事成颇有灵效,保住他并未丢魂,可一路与妖魔恶斗时难免分心,此刻尽显张扬狂喜之色,难以遏制。
他认出白雪儿来,笑道:“原来是你这小丫头,你快些让开了,这断翼鹤诀是圣上之物,旁人谁也休想染指。我念在咱们相识一场,饶你一命,但你不许再看,听到了没有?”
白雪儿道:“我杀了你,替仙子报仇!”拜风豹眉头一皱,眼现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