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淙屏退左右,只身走了进去,虽然他年事已高,但是步履依旧稳健。听见有人來了,萧城毅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见來人是凌淙,他的目光镇定如水,脸色也一如既往,不似白日在刑部那样的躁动与张狂。
“多年不见姑父,姑父也老了。”平淡的开口,平静如常。
年老之人最忌说老,可是凌淙却满不在乎,自己坐在了萧城毅的对面,淡淡道:“你也已是中年之人,不复少年雄姿,我难道还复当初吗。”
宫外有几名宫人进來,点燃了殿中的蜡烛,一支一支,将殿内的亮度提高了不少,萧城毅微微眯眼,毫不掩饰眼中的傲气,径直看着凌淙,问:“姑父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凌淙哑然失笑:“这么多年了,你也是要半百的人了,性子竟依然如年少时如此高傲。”心中一狠,凌淙的声音冷了下去,问:“高傲如你,可有想过,有一日你的下场竟会是这样。”
萧城毅心高气傲,却并不固执,事到如今,他早已知道自己的结果会是什么,这样一來反倒轻松了许多,他淡淡道:“争夺皇权,哪一条路不是披荆斩棘,千百年來,能胜者不过尔尔,我自然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为了皇权,难道你竟不惜杀害自己的兄长。,也不惜将十万辽东战士的性命白白牺牲。”凌淙不可思议地看着萧城毅,连声音都颤抖了起來。
“父皇当年不也是这样的吗。太祖暴毙而亡,难道不是父皇所为。姑父,父皇为了皇权,不一样杀了自己的亲兄长。”萧城毅目光冷傲,讥诮反问:“父皇如此心狠手辣,杀兄长,诛功臣,我所做的事和父皇比起來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放肆,”凌淙勃然大怒,猛然站起身,抬起手來就给了萧城毅一个巴掌,他用力极大,生生在萧城毅的脸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迹。只是受了这一巴掌,萧城毅的笑容越发冷然。凌淙怒不可遏,道:“太祖公的死你知道和你父皇无关,洛文卿的下场也是他自寻死路,”
凌淙急促的喘着气,恨恨看着萧城毅,见对方神情依然冷傲,怒气却渐渐消失了,他盯着萧城毅看了有一会儿,才慢慢道:“城毅……你是不是还在恨你的父皇。所以才这样说。”
太祖的死别人不清楚,可是太宗身边的人却都知道,太祖为何而亡。至于洛文卿的事情,天下人都知道是他咎由自取,萧城毅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倒像是在赌气一样,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仍对当年的事情怀恨在心……
“父皇他明明答应过我的,他说过,只要我守住皇城,就会给我机会的,这个皇位本來就该是我的,凭什么我在城外浴血厮杀而大哥就只要坐在皇城里守着皇宫。,我用性命换來的皇城最后还是拱手让给了大哥,我凭什么,”萧城毅的情绪陡然激动起來,他眉间怒火直射,整张脸几乎都要拧了起來。
凌淙就知道萧城毅是因为这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他不由叹息一声,摇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父皇是怎样的人……”
“是,父皇文武双全,极工心计,连自己的儿子也会算计,他在世时,我什么都不敢做,可是他死了,我就该把属于我的夺回來,大哥的命本來就是我怕当年为他保住的,现在我要回來也是一样的。”萧城毅恶狠狠地看着凌淙,忽而笑道:“所以,这算不算是报应呢。当初哪怕父皇有一点点考虑过我,我又怎么会这样。”
“他考虑过你……你们所有人……”凌淙深重的叹息了一声,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应该将这些事情早一点说出來:“别人都看你的父皇重权嗜杀,冷狠无情。你们作为子女也只觉得自己的父皇太过严厉,可城毅,你又知不知道你父皇是如何一路走來的。”凌淙的神思有些悠远,又想起了当年的一些往事……
“太祖太宗自羲朝末年起义以來,出生入死。为了太祖,太宗几次身陷险境,一次更是差点就替太祖去送死了。他这一生受了太多的苦,被自己的亲人、兄弟、朋友、爱人背叛,一路浴血而來。太祖建朝之后,身心俱疲,不久便逝世,留下一个危机四伏的王朝给你的父皇。外有异族、云殊虎视眈眈,内有前朝余孽,内朝权臣逆臣,那时他也不过而立之年,不以铁血手段,如何能镇压朝政。他的狠厉与嗜杀致使所有的人对他又敬又怕,甚至找不到一个知心的人。你的父皇半生孤独,他在位时几乎为了靖朝奉献了一切,不然你以为,以你父皇的的武学修养,怎么可能壮年病逝。沒有他,耗尽心血给你们打造了这样一个趋于辉煌的盛世,,你真的以为,你还能够在这里争夺皇权,还能在这里享受你作为亲王半世的荣华富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