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玶心中有点不忍,她静默地看着面前这个十分年轻,却感觉像已经度过一世人生的男子轻声道:“你过得不好。”
萧奕洵的目光终于有了微微的变化,他孤傲一笑,似乎再嘲笑面前的这个女人竟然用一种悲怜的语气与自己讲话,他冷笑道:“太妃娘娘,你信不信我会让你过得比我还要不好。”
面对萧奕洵的威胁,江月玶却闭上了眼睛,她心中并不害怕:“你已贵为辅政亲王,连连城骑都为你所有,天下已无人能够阻挡你,你让谁过得不好,谁就过得不好,这已经沒有信或不信了,只有你想或不想。”
江月玶如此冷静,萧奕洵倒有些意外,他淡淡微笑,语气平缓:“太妃娘娘能有此心境,本王佩服的紧。那么本王再问你,你觉得本王想不想让瑞怀王过得和本王一样不好呢。三天之后,二哥可就要回京了。”
江月玶的眼睛陡然睁开,一提及自己的儿子,江月玶所有的沉稳与冷静片刻化为齑粉,她的眼里有了恐惧,脸色一白,忙道:“哀家沒有杀你母后,”
终于说出口了,两人你來我往这么久,萧奕洵想听的也不过是这一句话而已。他淡淡地微笑,修长的手指划过桌上白瓷的茶盏,道:“是么。可是本王不相信。”
“萧奕洵,哀家知道,当年明里暗里,哀家沒有少找过你母后和你的麻烦。这一点我不打算否认。可是你母后的死,与我无关,”江月玶瞪大眼睛,一手拍在桌案之上,萧奕洵昨日在大殿之上差点打死了御史中丞的事情她也听闻了,曾经那个温善的年轻孩子变得这样高深莫测,喜怒不定,江月玶深深的感到了一种可怕。因为她从萧奕洵的身上读出了一种情绪叫做“复仇”。萧奕洵要对付自己,江月玶并不怕,但是如果萧奕洵要对付萧肃之,那可比杀了江月玶还要让她恐惧。
萧奕洵继续微笑,笑容忽而又像春日的暖阳,从容和淡:“是么。可是本王还是不信。”
他虽温柔的微笑,一如当年般的和善,可是在他的眼底,江月玶却再也看不出一点温柔。江月玶慌了,真心地慌了,她脸色惨白,只道:“萧奕洵,我知道这宫里宫外都认定我是害你母后的凶手,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都不是我。我虽与柳青斓不合,但是却从沒想要杀过她。当年我一心想要让肃之做太子的时候都沒有动过杀你母亲的信。现在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了,你又在辽东掌握大权,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对你母亲动手,让自己与肃之都身首异处呢。”她句句恳切,放下自己的骄傲,也不再称哀家,只称一个“我”字,尽显卑微。可是萧奕洵的脸上依旧是冷漠的神情,一点也不为江月玶的话所动。
江月玶见状,咬一咬牙,屈身跪了下來。芳云见状,失声呼道:“太妃娘娘,”赶忙要上去搀扶他,江月玶震声道:“别过來,”吓的芳云立刻停住了脚步。
江月玶以一种恳求的眼神看着萧奕洵,道:“我知道,过往种种,以你现在的样子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我。你想杀我也好,想让我为你母后陪葬也好,我都不在乎。但是奕洵,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肃之他可有一点对不起你的地方。可有一次沒有真心待你过。无论我做过什么坏事、错事,肃之并沒有对不起你,他一直是把你当做弟弟來看的,”
江月玶屈尊跪在了萧奕洵的面前,已经摈弃了自己所有的自尊,就是为了给萧肃之求一条活路。她声声悲戚,每一句话都出自肺腑,这个时候,曾经那么不可一世的贤妃也这般的孤独无助,她的每一句求情,都刻着一位母亲的心。
江月玶说完之后,毓秀宫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沒有人说话,唯有殿外,乾清宫处,远远传來的整齐的诵经之声,还有片片白幔挂在宫柱上缓缓移动。
“我知道,我知道的。”良久,萧奕洵长叹一声,只说了这样一句话,他低头看了一眼江月玶,冷漠的双眼不经意流露出一抹哀伤,他转过身去,对芳云说道:“把太妃扶起來吧。”
芳云听了萧奕洵的命令,这才敢上前把江月玶扶起來。江月玶被芳云扶起來后,胸口起伏,情绪依旧十分激动,她强撑着看着萧奕洵的背影,那挺拔的身影宛如傲世的名剑,孤高决傲,江月玶咬牙道:“豫昭王,只要你能放过肃之,我无论做什么都愿意。”
萧奕洵沒有回头,他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本王不需要你做什么。”而后,便要走出大殿,十步之后,萧奕洵即将走出大殿的时候,江月玶听见自己的耳朵里清楚了出现了一句话:“先不管你怎么样,我本來就沒有打算对二哥动手。”
错愕之间,江月玶猛然抬头,而那抹孤傲的背影却早已消失在大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