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楚延目光一动,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看着办的。”
一步一步走上崖顶,因为前几日的一阵大雨,这暑气都被吹散的差不多了,崖顶上和风阵阵,却到底是带了一点凉意。远处的山川平原汇集一线,悬崖半处,似乎已有浅浅薄雾,缭绕在崖底,让人看不真切。空气中的水气未散尽,自带上了身后清新的林木与草叶的味道。
萧奕洵一身白衣萧萧,屹立在峭壁旁,云雾透着阳光,投射在身上,有清冷凌冽的感觉。萧奕洵因为身份的缘故,自小便很少穿着白衣,萧楚延也未曾见过这样萧索凄冷的萧奕洵,只靠近了一些,离萧奕洵有三丈远的地方,才缓缓出声:“三哥。”
萧奕洵的身形似乎有微微的颤抖,闻声他回过头來,看了一眼,面对眼前突然出现的萧楚延,萧奕洵的眼底也只如同死灰,沒有一丝感情。
反倒是萧楚延与尹清浅心中一震。
尹清浅心中大惊,这,这还是当初那个清俊潇洒的豫昭王么,脸色苍白,毫无生气,不知是因为身子有病还是伤心过度,整张脸上只有憔悴与支离,那样黯淡的眼神,再也不复当初的叱咤风云的意气风发。更为重要的是萧奕洵那脸上的一种病态的死气,就像他双眼下的乌黑,沉闷,带着死亡般的冷寂。尹清浅声音发抖,对萧楚延压低声音道:“豫昭王的情况很差。”
就算尹清浅不说,看到萧奕洵这个样子,萧楚延也总算了解韩西月对自己说的“王爷几乎已经半个脚踏入了鬼门关”是个什么意思。
他对尹清浅摆摆手,示意她站在这里,自己向前走了两步,再次喊道:“三哥。”
“啊,楚延,是你啊,你來了。”萧奕洵的眼里沒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就像是说着最为平常的话一样,一点也沒有兄弟相见的喜悦与激动。他冷漠道:“怎么,你是來怪我的么,还是说是來杀我的,”
萧楚延登时停住脚步,错愕道:“三哥,”
萧奕洵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目无表情:“婉儿死了,是我害死了她,你不恨我么,当年我把她从你身边抢走,你不恨我么,不想杀了你么,”
多年以前的事情被萧奕洵这样的提起,萧楚延心中的伤怀与悲恸纠缠在了一起,一下子携住了他的脖子,他皱了皱眉,静默了许久,才道:“不恨。”
“你撒谎。”萧奕洵淡淡吐出这三个字,“怎么可能不恨我,你若不恨我,怎么会在我与婉儿大婚后就毅然离开长安前往西北。若不恨我,为何这么多年你依然孑然一身,”萧奕洵的情绪突然出现了波动,他猛地开始呼吸起來,几乎要将心底的痛苦与酸楚全部嘶吼起來:“我把婉儿从你身边抢走,却沒有好好待她,还亲手逼死了她,你这么爱她,你怎么可能不恨我,”
萧奕洵这般歇斯底里让萧楚延大为震惊,他眼见着萧奕洵几乎撑不住,要跪倒在地上,便想上前一步,去扶住萧奕洵,可是萧奕洵却厉喝一声:“你不要过來,”萧楚延再次停住,一脸担忧地看着萧奕洵,谁知萧奕洵看见了萧楚延眼中的担忧,心中更是一阵绞痛,他哑着声音道:“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我知道你一定是恨死了我,不要來关心我,我根本配不上你的关心。你分明是恨我的,你分明是想杀我的,为什么还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萧奕洵的情绪激烈地起伏着,尹清浅在一旁心惊胆战,他这样的身子,心绪又这样激烈的起伏,对身体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根本沒有多久人就会昏厥过去的,她下意识的想提醒萧楚延,可是萧楚延却先缓缓道:“要是恨你,当年我根本就不会把婉词让给你。要是恨你,连城骑我根本不会给你,要是恨你,在你孤身來临洮城赴约的时候,我就已经杀了你了。”
萧奕洵目光一震,捂住自己猛然剧痛的心口,弓下了身子,却死死道:“你在骗我,”
“骗你,我沒必要。说是沒有恨过,的确不可能。”萧楚延淡淡叹息一声,目光清冷的就像是山涧里夹杂这凉意的山风,他看着萧奕洵道:“早就不曾恨你了。其实,三哥,说起恨,你自己才是最恨自己的那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