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雪摇摇头,笑容中浸润着一丝悲伤:“是不曾亏待前朝余臣,可是王爷,舒家是羲朝延续百年的世家,这百年來,其旁支、外系、分衍出的家族世系有多少只怕舒家的人自己都不明白。说的好听一些,是前朝余臣。要是落得难听一点,不过是前朝余孽而已。能得善待已属不易,难道还能指望新的王朝能安置好所有的舒家子孙么。”舒雪哀凉的笑容有不甘与隐忍:“你们能赐予的保护欲尊荣只有那么多,对于整个舒家來说,却只能护住舒家的嫡系,旁的人,不过沦为了那些嫡系的人献媚新王朝的工具罢了。兄长,也不过是家族长老为了顺应辽东征兵,而被强行送到了边境。而兄长死后,家中只余我与重病的父亲,再无利用价值的我们,不过只有赶出家门的结果罢了。”
舒雪说了很多话,萧奕洵一直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沒有打断。自从舒雪來到辽东,这是他们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也是第一次从舒雪口中听她将她家族的故事,萧奕洵有些哑然:“我并不知道,你的背后竟是这样的故事。”他安静地看着舒雪,见她的眼里满是悲哀,可是却看不见一丝愤怒与怨恨,他很奇怪:“你为什么不愤怒。不生气。”
“愤怒,生气。”舒雪仰头看着萧奕洵,淡淡的笑道:“兄长死了十年了,父亲也死了六年了。该有的愤怒与憎恨,十年的时间还不够抹去么。再说了,于我而言,愤怒与憎恨只是自己懦弱、无能的表现,现在家里只剩我一人,如果到现在我还被那些怨憎的情绪感染着,父亲与兄长也不会希望我这样的。”
如果不是时间不对,萧奕洵还真的很想为舒雪的这种豁达的想法鼓掌,他微笑着对舒雪道:“你果然是世家大族的儿女,品行才学都不是凡人所能及的。“他缓缓走到舒雪的身边,卸下马鞍上的酒袋,洒了一些在地上,一字一句道:“舒兄,虽然未曾与你一见,但我知道,你一定也是一位尽忠为国的好男儿,奕洵在此也敬你一杯,”
站在萧奕洵的身后,看他挺拔的背影高傲清俊,舒雪的脸上漫上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舒姑娘,这里毕竟是城外,你一个人到底有些不好,随我一起回府吧。”看舒雪的状态,若是他不管,只怕她是要祭奠兄长直至午夜了。
舒雪抿了抿唇,终归点点头,道:“好。”
不自觉的,太阳竟然有些西沉,远处的平原,沙尘绞着风,弥漫一片,云层在天际里缓缓的移动,留下一片又一片浅浅的影子。
“策马自沙漠,长驱登塞垣。边城何萧条,白日黄云昏。”看着这样的情境,舒雪竟悠长感叹了几句。
萧奕洵听闻后,道:“舒姑娘心境不该如此悲哀荒凉,你有如此宽阔的胸怀,怎能被哀愁拘束,这首诗,不好。”
舒雪微笑:“舒雪明白王爷的意思,只是兄长忌日,难道还能让舒雪吟诵‘何当金络脑,快马踏清秋’么。”
萧奕洵一怔,回头赔罪道:“是我疏忽了,不好意思。”
“沒有关系,”舒雪打量了萧奕洵一眼,脸上不住关心起來:“我见王爷脸色似是有些疲乏,想來近日必是操劳过度,沒有好好休息,只怕过几日会有些气虚了。”
这才想起來,舒雪是懂得一些医术的,所以一眼便能看出自己的疲乏,萧奕洵笑道:“多谢舒姑娘关怀,只是,近日辽东的事务实在有些繁忙,黎松柏将军死后,辽东的形势很微妙,我少不得要多花些心思在上面。再加上婉儿也有了身孕,虽然她叫我不要过多牵挂她,以免分心。这话说着容易,可我,怎么可能不顾念她。”若非辽东事态当真紧急无比,他恨不得日日守在秦婉词身边。
“王爷放心,我会常常陪着王妃,确保王妃无虞的。”
感谢的看着舒雪,萧奕洵道:“舒姑娘既然懂得医术,也请你好好照顾婉词。”
“王爷说的哪里的话,王妃对我这么好,舒雪定当全力报答。”舒雪忙回答道,而后她又低低叹息道:“这次辽东的事情确实让王爷废了不少心。静怀公主和云殊联姻的事情已经定下來了,这几日便该前往云殊了,您作为公主唯一的亲哥哥,却不能回长安为她庆贺,送她出嫁,到底是遗憾了。”
提到萧晗薇,萧奕洵的眼里也满是不舍,他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薇薇的出嫁,他终归是舍不得的,他只有萧晗薇这一个亲妹妹,自小以來,他都希望薇薇能找一个好的驸马,幸福安宁的过完这一生,可是却沒想到结果竟是这样。虽然听婉词所说,漆若凌对薇薇异常牵挂,但是云殊到底是他国,距离遥远,薇薇一个人在那里,人生地不熟,他怎么能不担心。
但若真要论起來,漆若凌国士无双、有经天纬地之才,薇薇能嫁与他为妻,也不枉一生,只是这漆若凌称帝之路到底坎坷,只怕也要苦了薇薇了。萧奕洵叹息一声:“薇薇出嫁,一声才一回,只可惜我不能回去送她,婉词又经不起路途的颠簸。薇薇懂事,一定能明白哥哥的苦处的,希望她不要怨我才好,”
舒雪安慰道:“静怀公主会明白王爷的,”